菊月燦爛,城外處處遊人如織。藤黃辰時,舒醴與顧翁送了舒暮雲與川朗出城。
“此去路途遙遠,父親一路小心。”舒醴依依惜别,“還請兄長多多照拂。”
“妹妹且放寬心,到了蜀地飛鴿與你。”川朗臨行寬慰。
“醴兒勿念,路上為父都熟悉,向來穩妥,如今又有川朗一道。”舒暮雲囑咐道,“你在京中凡事多與顧伯父商議,護衛也都是得力的,為父年後便返京。”轉頭又囑咐顧翁:“醴兒就交給你了。”
“舒兄放心,醴兒聰慧,打理酒行十分妥帖。”顧翁對舒醴頗為贊賞。
川朗騎馬帶了車隊,舒暮雲一行漸行漸遠,舒醴才折身上了馬車,同顧翁返程。
“小姐,過了前面驿站,聽說就是秦家茶莊,莊中秋菊是京城一絕。”箓竹眼裡放出光彩,巴巴兒等舒醴回話。
“你這小妮子,成日裡跟大門小厮打探哪處好玩去。”舒醴知曉箓竹的心思,掀開車簾,“顧伯父,我們一起去秦氏茶莊吃茶去。”
“好啊,”顧翁與秦氏茶莊莊主相熟,舒父與川朗離京,想着帶舒醴散散心也是極好的,“今日适宜賞菊。”一行人便秦氏茶莊去。
秦氏莊園倚渭水而建,比鄰上林苑,莊中茶林漫山,有菊相間,濃秋時節景色極緻,園中茯茶是關中一絕。到了茶莊,門前車馬成隊,足足排出二裡地,馬夫好半天尋了個位置停車。
“你秦伯父想來不得閑,你們先自己逛逛園子。待我尋他去。”顧翁交代道。
“伯父且先去,我和箓竹自己走走。”舒醴回了話,遂又折身吩咐烏木,“今日園中賞花吃茶,一時也沒什麼着急的事,你也到處逛逛。”
“是。”烏木聞言退下。
園中人流如川,都是來賞菊喝茶的,隔三岔五就是個茶亭,舒醴指着菊花最盛的一處山頭走去。
“素來聽聞這秦莊主是個極雅緻的,今日一見果然不假。”舒醴同箓竹呢喃道,極目之處,盡是心曠神怡,“藏菊竹齋暖,搗茶松院深。”
“思君一相訪,點霜似山陰。”話音之處,立着位傅粉何郎的公子,淺笑對應。
“何人?”來人突兀,又在山林,箓竹警惕地護向舒醴。
“在下秦一,多有唐突,萬望姑娘海涵!”一身蜜合沉香織花蜀繡撞入秦一心下,連忙抱拳解釋。
“見過秦少莊主。”這秦氏茶莊莊主秦念棠膝下有一嫡子,名喚秦一,舒醴早前聽顧伯父提起過。
“姑娘怎知我是少莊主?”秦一心生疑惑。
“舒氏酒坊,舒醴。”舒醴欠身,既是故交,便不怕旁人議論了去。
“啊!”秦一豁然開朗,“姑娘便是川家兄弟日日念叨的舒家妹妹,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秦一聽了舒醴自報家門,更是活絡,倒像是舊相識一般。
“川家兄弟?”舒醴蹙眉。
“川朗!”這秦一,是個性子跳脫的,掀起翕赩袍角跨過茶樹邁到一條茶道上來,“那小子好久沒來吃茶,想是又忙着他的鹽務。久聞舒家姑娘芳名,今日得巧遇見,定是要吃盞茶的。”順手指了指遠處一處茶亭。
“早聽聞茯茶是關中一絕,今日借了少莊主東風。”舒醴也不客氣,擡腳跟了上去。
“妹妹喚我秦一便可,小心腳下。”
這是一處竹木建築,清新雅緻,籬笆外牆,苑中每一處茶亭都有煮茶姑娘。
秦一屏退左右煮茶姑娘,挑了一處茶爐坐下來,示意舒醴落座客位。
“蜀中多好茶,酒香更濃厚。父親莊中蜀中茶商頗多。”秦一煮茶手法娴熟,端了一盞遞向舒醴。舒醴接過來,湯色澄明,香色醇厚,抿一口,甜醇爽滑。
“素聞秦老莊主善通商路,此去西域,茶商雲集,秦老莊主功不可沒。”向來茶酒不分家,舒醴對于茶道也是頗有研究。
“妹妹慣會說笑,商路暢達功在官府,”秦一練達,瞧着舒醴會說話,也是一把營生好手,“張大人西出十載,無人可敵。隻是匈奴攔路,連年損耗不小。”秦一所說不假,舒氏酒坊西域酒行深受其害。
“妹妹常在蜀南,我每年往返茶馬道上,倒是難得一見,時時聽川兄念叨,仰慕已久。”秦家與川家世交之好,茶道同鹽業皆與官府交情匪淺,舒醴有所耳聞。
“舒醴年初方才入京,該是早日拜會秦老莊主的。”舒醴略有歉意。
“無妨無妨,妹妹初入京中,諸事繁雜,今日就是好日子!”秦一頗解人意,絲毫不僵場,“我才從前頭過來,今日苑中繁忙,招待不周,妹妹莫要見怪!”
“原是我們打攪了,”舒醴放了茶盞,“貪圖莊中菊色。”
“能得妹妹展顔,也是它們的福氣!”秦一再給舒醴添了盞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