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稍許凝固……平安紅着臉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旁邊的堂邑夫和柳花郎卻紛紛低頭咳嗽起來。
“那又怎樣?姑奶奶就一個字,照樣忍!”花鐵鐵大義凜然的樣子,她最是要強,不肯輕易認輸。
我的老天爺啊!!!
堂邑夫深愛花鐵鐵的事兒,是公開的“秘密”。柳花郎給了堂邑夫一個‘哥們兒口味這麼獨特嗎,你是怎麼看上她的,她到底有什麼好的’的眼神。
堂邑夫給柳花郎一個‘你懂個屁你滾’的眼色。
不遠處不經意聽見我們胡聊胡侃的守衛們,也都神色各異,執勤期間他們是不能随意笑的,所以忍得相當辛苦,有的臉上都抽筋兒了,有的腹肌更加堅實了,有的肩膀抖得關節都更靈活了……
我大贊一聲果然不愧是胭脂虎花鐵鐵,然後激将道:“那你還能忍忍就過去了,我真給你當閨……兒子。”我一時激動說岔劈了。
花鐵鐵可是逮住機會不撒口的主兒,當初她說岔劈嘴,我還譏諷她來着,所以立即怼我:“龜兒子?!這可是你說的!?”
“我說的!怎麼着?你還真會為了撿我這便宜兒子去忍忍啊?那你母愛如海般深沉泛濫,我也不是不能認你。擇日不如撞日,小刀剌屁股,給你兒子我開開眼兒,這就去吧……”我挑了挑眉,下巴朝皇家護衛那邊指了指,又朝馬場指了指。
花鐵鐵憋了半天,憋出兩個字:“……你行!”
最美不過夕陽紅,一抹殘陽照在花鐵鐵面頰上,襯得她笑靥如仙,不可方物。大家歡笑着,都失了神,連平安也不例外。
“過來。”我一邊整理着身上寬大的罩袍,一邊若無其事的樣子。
花鐵鐵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本能的感覺我不懷好意,卻還是忍不住好奇,上前彎下腰湊過來,問:“做什麼?”
她話音未落,我照着她的臉就是一巴掌,然後像一隻雨燕,飛身而去。啊哈哈哈……
這一巴掌真爽——我們光明磊落慣了,向來沒有隔夜仇。
剛才我有多氣急敗壞,現在的花鐵鐵就有多敗壞氣急。
奈何我身上的罩袍兜風,我飛得越快,兜得風越多,灌滿風後像個大包袱,累得我根本跑不快,眨眼就給花鐵鐵追上了,兩人便打鬧起來,正嬉笑着,忽然聽見遠處傳來賣糖人的貨郎的叫賣聲。
這個時辰,大道上有不少行色匆匆的商旅貨郎,他們是要進城趕夜市的。
貨郎身後還有不少孩子跟随着。上林苑裡有很多或散落或聚居的小莊子,小村落,這些孩子便是那裡來的。他們沒錢,隻是跟着貨郎走一段路,便滿足了。我和堂邑夫小時候也經常如是。
我最喜歡吃糖人兒了,一看見糖人兒就忘了和花鐵鐵打鬥,多挨了幾下也不管不顧,隻焦急萬分的甩着罩袍長長的袖子,央求着花鐵鐵道:“給我買給我買,快快快,給我買……”生怕晚了,貨郎就走遠了。
我身上是沒有錢的,花鐵鐵叫住貨郎正要給我買,匆匆趕到的平安卻嚴令禁止。花鐵鐵看看我,又看看平安,再看看跟上來的堂邑夫和柳花郎,最後看了看貨郎,在我絕望的尖叫聲中,把錢袋子收了起來。
看着重新挑起擔子的貨郎,我瞬間崩潰,心都碎成渣渣了,不甘心地哭喊道:“給我買,給我買,買一個買一個,就一個就一個,給我買……啊……别走……啊……給我買,給我買……”
我一邊哭喊着,一邊用餘光觀察平安的神色,這個時候就是要堵對方會心軟,孩子訛人就是這個道理,我從小就很會,于是更加撕心裂肺,如喪考妣,任誰看了都心疼不已。
奈何,我妹妹平安“鐵石心腸”,連帶着其他人也“心如鋼鐵”!我正要放棄,這時候劉景快步而來,站在山崗之上,大聲問道:“怎麼了怎麼了怎麼了?誰又惹我長安了?”
撐腰的來了,“我要吃糖人兒,她,她,還有他和他,他們都欺負我,不給我買。”我一邊拉長音哭着一邊指了指那些鐵石心腸心如鋼鐵的人控訴,拖着長長的罩袍,跌跌撞撞朝着劉景身邊跑過去,此刻,他就是我的神明,“給我買,給我買……”
“買買買……”劉景趕緊吩咐身邊的人:“快買快買,趕緊買趕緊去買,都買下來,别叫我長安着急。看給孩子急得,滿頭大汗,快快快,來來來……”劉景将我拉進懷中,關心則亂,用袖子胡亂給我擦着汗水和淚珠,但我感覺他把我剛哭出來的鼻涕給抹勻了全臉。唉,男人帶孩子都這樣。關鍵他給我買糖吃,我不能挑理兒。
本來我能收獲一個糖人攤子,可在平安的據理力争下,我隻得到了兩個最小最小的糖人兒,平安挑了好久比對了好久,才從貨架上挑出來。這已經足夠了,有總比沒有強,我向來識好,知足。
貪婪地吃着心愛的糖人兒,我滿足的哈哈大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柳花郎說當時我因得逞而興奮的笑聲非常魔性。我瞪了他一眼說什麼得逞?那明明是願望滿足的幸福。
平安心疼地将小小的我攬入懷裡,一邊給我把臉擦幹淨,一邊解釋說她不讓我吃糖,一是因為我的牙齒已經不能再經受糖饴的腐蝕了,二是糖人兒太不衛生,那些糖人兒都是貨郎用嘴巴吹出來的,實在不幹淨。
可我不在乎,牛糞我吃過,豬糞我也吃過,再髒再不幹淨的東西我都吃過,即便是幹幹淨淨的,不侵害我牙齒的又能怎樣?都不如糖人兒這般讓我如此癡迷,如此快樂。
我一個糖人兒還沒吃完,鄭清就下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