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般什麼啊不一般?那是恨,是恨!”我心裡揪得疼了,面上卻越發蠻不在乎的樣子,道:“就算他知道我在性别上沒欺騙他,又能怎樣,我如今這個樣子,他能怎樣?就算小時候在上郡我們之間那些情愫算得上是情份,如今又能怎樣?我是個童兒身,是個殘疾,我能怎樣,他能怎樣?他是正人君子,光潔如玉。”他不會那麼龌龊的。
所以,我和他,我們除了誤會,怨恨,憎惡……什麼都不可能有!我在他眼裡,就隻能是個狡詐奸猾,陰險卑鄙,攻計于心,城府頗深,詭計多端,心狠手辣,腌臜下作,喜扮女裝騙無知少年感情的江湖惡童。
花鐵鐵聽我說完,長長歎了口氣,許久,點點頭道:“行,感情都不順,誰也沒比誰好,誰也沒赢過誰,平了。”
聽到“行”的時候,我就“嗯?”了一聲,驚得瞪着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花鐵鐵,倒吸了一口涼氣,聽到最後我簡直震驚得不斷倒吸,要把自己吸抽過去了!
這!也要比嗎?!不是,我都把自己說成那樣子了,那麼不堪,那麼不符合事實,你不應該安慰我,勸我不要妄自菲薄,堅定的告訴我,我根本不是我說的那個樣子,然後找一堆好詞好句誇贊我鼓勵我嗎?怎麼還比上了?還比這個?
我去,我腦子有些亂——我們向來不是比武功,比做任務的嗎?我們之間還有這麼一個賽道嗎?
這個花鐵鐵,我真是無語死了,我能感受到她對我的遭遇和無奈感同身受,心中暗暗感動,道她不愧是我的知己,感慨天底下這麼多人,有些話我果然隻能跟她訴說。但這個時候她卻冷不丁地忽然說這種話,就算是要岔開話題,是不是也太不合時宜了。
這是不是就是柳花郎說的“腦回路”不正常?!那我倒是有些同情她了,畢竟腦子不正常這種事情,和劉橡魂魄殘缺情況差不多,患者一般是無法自知自控的。
“做什麼一臉同情的樣子看着我,你比我好哪去嗎?”花鐵鐵對上我的眼神,瞬間有些炸了。
我自然矢口否認是有在同情她,咬死是她看錯了。
早膳後,我們一行人去花小樓,平安,花鐵鐵和翡翠她們三個,興緻勃勃地找李大娘子帶着看鋪子。她們的店面自然是開在貴族聚居的東市那邊兒,且得逛呢。我不打算跟着,平安也不想我跟着,沒得說些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話來,惹她生氣,她現在是要做生意的人了,講究和氣生财,不能讓我觸她黴頭。
花小樓這會兒将将開門,姑娘們和留宿的客人們也都起身了,一番紙醉金迷激情過後,難舍難分餘情待續的景象。
花小樓的姑娘們都是自由身,和教坊司裡的不一樣,李大娘子也不拘着她們一定要做什麼,一定不要做什麼,賣藝還是賣身向來都是她們自己說了算的,隻要兩情相悅,你情我願,穩賺不賠,姑娘們願意結交些入幕之賓,留宿恩客也是尋常事。
平安帶着花鐵鐵和翡翠從後角門進來,順着夾道進入李大娘子的私人會客廳等着,我尾随其後蹲在會客廳門口,把翡翠叫了出來。平安從門縫裡見我們嘀咕,好奇地問做什麼,我隻道叫翡翠給我稍點松子,東市有家鋪子的松子品相很好。
平安不信,花鐵鐵哼哼道:“她還能幹什麼?肯定是叫翡翠給她偷着買糖的。”
我不樂意地瞥了一眼花鐵鐵,大有心思被拆穿的惱羞。大抵是昨夜太能折騰,這會兒很想打個還欠,但我覺得實在不合時宜,就咬牙忍着,卻不料忍得一臉憋屈模樣:眉頭緊鎖着,鼻子一抖一抖的,眼角竟不小心閃出淚花。
我意識到以後,便努力調整,于是表情逐漸近乎扭曲,再三折騰,還是有些擰巴,倒也能看了:三分倔強,三分不屑,還有四分對她們失望至極的樣子。
平安和花鐵鐵見識了我那五彩斑斓五花八門的樣子,哈哈笑起來,花鐵鐵捂着笑抽筋的肚子,趴在平安肩頭,上氣不接下氣,“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喜歡惹她生氣了吧,瞧見了嗎,她都不知道她生氣的時候有多可愛。”
内室的李大娘子,揚聲問什麼這麼好笑。
平安一五一十地說起來,于是幾個女人對我又是一陣打趣,無非兩點:我滿口殘兵敗将的牙齒和心眼子都用在偷吃糖上了。
我不理會她們,隻再三叮囑翡翠。
翡翠有些走神,看着樓裡那些領口微微敞着,懶起顧不得理弄殘妝,拿了額外的賞錢後,用男人看着花容月貌女人看着鬼迷日眼的笑靥,男人聽着勾魂吸魄女人聽着淫~腔浪調的語氣千恩萬謝,讨好谄媚送别客人的姑娘,心煩意亂地蹙了蹙眉頭,滿臉心事,回過神來才對着我點點頭,應下我的要求,快步轉身進去。
察覺翡翠的異樣,平安不放心地對翡翠道,買松子可以,買糖就不可以。
我聞言氣得一跺腳,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