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太子明曉他意圖的前提下,還敢鬥膽阻撓聖意,近乎觸碰逆鱗,而讓他更加失望實在難以接受的是:他最親最愛的兒子,應時時刻刻與他同心同德,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應該橫亘在他們父子之間。雖然他也寵愛器重韓燕熙,但韓燕熙夠不上,遠遠夠不上!
父親的情緒,太子看在眼裡,怎會不知方才自己一時沖動犯了大忌,像個做錯事兒的孩子,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跟在父親身後。
我收回視線,心中一番思索籌謀。
其實太子擔心的那些都不算什麼,劉景對太子的父愛之深厚,超乎所有人的想象,所謂逆鱗,也僅僅是所謂的而已。
我想讓劉景最最介懷最最難過傷心的是:太子隻知其表,卻沒有看到他更深一層的袒護,有時大家長搶先責罰自家孩子,不僅是為了給外人情面,更是長輩偏疼親愛自家孩子的一種表現。
等上位者離開,韓燕熙才陰沉着臉,将口中含着的鮮血吐出,擦了擦嘴角,轉身就走。
這小子是有急智的,是察言觀色的高手,也很能洞察人心,我都不敢想象,若沒有韓燕熙自救,及時把太子摘出來,剛才皇帝和太子該如何收場。為了這等小事,便鬧了不快,起了龃龉,傳将出去,讓有心人欣喜天子太子并非鐵闆一塊,又得掀起多大風浪。
回叢芳園的路上,平安建議我們趕緊出宮,我不同意,隻叫她安心住下,這宮是不能一直住着,得出,但不能趕緊出。我們又不是隻為了泡湯泉來的,還有些目的沒達到,不能因為一些臨時的意外和小沖突就退縮。
我思忖着得趕緊教一教花鐵鐵些宮規和禁忌,逼着她收收性子,再慢慢讓她去上位者跟前晃悠。
她這一身本事,天子就算有心收服為己所用,有意施恩,也不好一再縱容。劉景剛才尚且為難,卻有心偏袒,欲拿韓燕熙主動生事為說辭,讓韓燕熙擔下過錯了事。那下一次呢?花鐵鐵再惹出什麼禮法難容,關乎皇家甚至大漢顔面,觸犯律法宮規的事兒來,又該如何?總不能老往别人身上賴吧?
“在天子面前毆打朝廷命官,觸及國法律例,罪過大着呢!可真論起來,你隻是扇了韓燕熙一巴掌,到底不是什麼上得台面的罪,一代女俠犯在這等芝麻綠豆的事上,實在有失水準和體面,傳出去,多窩囊,沒得叫江湖人恥笑。天子向着你,你也長長記性,以後注意些,别老給咱家陛下添這種雞毛蒜皮的麻煩,膈應,折損人家對你的好印象。”
我一番說向,花鐵鐵也覺得天子擡舉她,她得識擡舉,天子給的面子得雙手接着,趕緊往臉上貼,不能給臉不要臉,所以她決心以後小心行事,再不惹是生非。
花鐵鐵心裡也清楚,上位者對她還沒有什麼所謂的信任可言,對她禮遇恩待許她入住叢芳園,無非就是三點,那日太子遇刺她救駕有功;看在我的情面上;和十分忌憚。
尤其太子,對她不僅忌憚,還很疏遠,甚至猜忌。今日又當着他的面打了他的愛臣,引得他失了分寸,讓他們父子心上起了疙瘩,以後她更得夾着尾巴,三思而行。
花鐵鐵明白,我積攢下的信任,她不能随意消磨,她要趕緊抓住契機締結她自己和上位者之間的君臣紐帶。
可是契機這個東西,講的是機緣,不是随随便便就有的。在那之前,少惹事,少添堵,才是實實在在的。
不過經此一事,我們都意識到:韓燕熙很重要,是個人物,太子的軟肋,有他一根。
我去湯泉宮外宮郎官官署處,給韓燕熙送了一些傷藥,韓燕熙的臉上一個顯而易見的五指巴掌印,這會兒越發腫得有些誇張,他心情十分不好,瞥了我一眼,語氣生硬地說他的牙齒也有些松動。
我趕緊殷勤熱切地上前小心查看一番,松了一口氣,還好傷得不重,花鐵鐵倒果真如她說的那般,已經很收着了。
我用内力冰鎮了一個濕毛巾給韓燕熙敷在臉上,軟軟糯糯地說了好些表達歉意的話,末了叫他以後注意點兒,花鐵鐵跟我和平安不一樣,那可不是個分場合看情勢決定是否忍氣吞聲的主兒。
韓燕熙吃了這麼一個虧,自然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雖然沒有應下,卻也沒有反駁,我便會意。
他實在太愛惜他這張絕美的俊臉,他的性格又向來喜歡記恨,這事兒怕是也沒那麼輕松翻篇兒。
花鐵鐵武藝高超,韓燕熙隻能忍着。可這小子心眼子不比我少,花鐵鐵又是個大大咧咧的馬大哈,說不定哪天一個疏忽,就會叫這小子逮住機會,送她個暗虧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