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覺得很對,于是分工合作,平安将荷葉清洗幹淨,我燒開水,堂邑夫殺雞拔毛,花鐵鐵去挖來黃泥和好。
所有工序準備妥當,終于到了花鐵鐵一展身手的時刻,隻見她動作麻利,取了一隻雞,直接放進荷葉裡包好,用黃泥封住,唰一下,扔進燃燒着的竈膛底下。看着她信心滿滿一氣呵成的動作,我認可地點點頭。
堂邑夫蹙了蹙眉頭,卻沒說話。隻平安“嗯?”了一聲,說:“這不就是叫花雞嗎?”
和我一起蹲在竈前的花鐵鐵一臉茫然地擡頭問道:“什麼花雞?”堂邑夫也看着平安一臉好奇。
平安小聲嘟囔了一句是不是叫花雞啊,在那個世界我也沒吃過啊。然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樣子,有些不确定的道:“叫……花雞!”
花鐵鐵舉着滿是黃泥的雙手,沒法叉腰,隻揚了揚下巴,得意道:“我花鐵鐵做的,當然就叫花雞!”
竈上的鍋是不能空燒的,裡面滿滿一鍋水,平安嫌蒸得慌,就到外面擦拭荷葉。堂邑夫去井邊汲水,一會兒要做很多隻荷葉雞,用水的地方多着呢。
我一心都在荷葉雞上,雙手托着臉蹲在竈膛前等我的荷葉雞新鮮出爐,看着火光裡潮濕的黃泥滋滋地冒着熱氣,回想當年吃荷葉雞的場景,那味道仿佛還在唇齒之間,我不經吞咽着口水。
花鐵鐵看了看我,眼睛一轉,不知道哪跟筋又搭錯了,很是善解人意體貼入微似的,非要用内力加持催熟,好讓我早點吃上。
我搖着頭道:“不用,好飯不怕晚,慢慢……我勒個擦啊……”
“轟……”
當時我阻攔她的手還在半空,都沒來得及搭在花鐵鐵已經運功蓄力的胳膊上,隻聽“呼”的一聲,竈膛下的火随着她的内力蓦地爆燃起來,緊接着竈上一整鍋水瞬間燒沸,化成水汽頂飛鍋蓋散成白霧,仙氣飄飄似的充滿整個小廚房,空空的鐵鍋頃刻間肉眼可見的變成紅色,黃色,最後發着亮光化成鐵水,随即一股黑煙攜着熱浪襲面而來……
我和花鐵鐵本能地一個鹞子翻身躍出窗外,緊随着我的五字粗口,聽得那“轟”的一聲,落地再回頭小廚房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衆人連連咳嗽,宮人們大叫着走水了,紛紛奔走救火。
而我和花鐵鐵彼時就像那些常年在煤窯礦裡做工的苦力,那點鍋底竈灰全特麼噴我倆身上了。
被堂邑夫護在身下的平安,本來十分急切地尋找我們,關切我們情況如何,等定睛看清我們,根據身形确定那就是我們的下一刻,一向端莊持重的她,竟然笑得捂着肚子前仰後合,久久不能自已。
堂邑夫是絕對不敢笑的,就算臉都抽筋了,眼裡滿是熱淚,肚子都痙攣了,他也是不會笑我們的。
小廚房炸完了,其實也沒什麼火,都給廢墟揚塵壓滅了。我們在小廚房外的甬道上,等候發落——動靜弄得太大了,驚動了最高上位者們親自莅臨現場。
當時他們一衆人看到我和花鐵鐵的時候,表現并不比平安優秀,簡直人仰馬翻,潰不成軍。
一群冒昧的家夥,就知道哈哈哈,一點同情心都沒有的。果然人世間的悲歡并不相通,從來都不會有感同身受這回事兒。
我從來都沒有這麼丢人這麼狼狽過!
就這麼說吧,當時我和花鐵鐵已經根本看不出來是個孩子和姑娘了,一頭随着高溫變得異常蓬松的頭發,散發着烤麻雀毛的焦味兒,身上根本不能用破衫褴褛來形容,衣服焦硬得像紙片木闆,我們還一人被炸丢了一隻鞋子,卻根本沒人發現,因為我們從頭到腳漆黑一片……
遠遠看去我們幾乎就是紅色宮牆上的兩道黢黑的影子,就剩下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嘟噜的轉着,證明确實是兩個活人兒。
花鐵鐵跟着衆人嘿嘿笑了幾聲,我“黑着臉”翻眼看了看她,沒有任何情緒:“你是不要臉不要腚了嗎,還笑得出來!?”
沒有情緒比情緒爆發,更讓人不安,花鐵鐵收了笑容,低頭看了看我,像是做錯事的孩子,咬着嘴唇,拉了拉我的袖角,想要說些什麼來表達歉意,話還沒出口,卻見我那烤焦的袖子,竟被她整隻扯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