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拂面,三位吃火鍋吃得面紅耳赤的人站在街邊,似乎恢複些許理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沉默。
黑色卡宴停在路邊,車窗降下,田山梨一眼就看到副駕的人,心虛移開視線。
“太晚了,兩位小姐也一起吧,我先送你們回去,夫人也安心些。”何子毓紳士地打開後座車門。
這會兒,萬瑩和嚴童欣相當有默契,搖頭的角度和頻率都一樣。
“不用了,我哥在趕來的路上。”
“對對,不用了,她哥順道送我回去,我們順利,你們不順利。”
順路?
嚴童欣疑惑地看向萬瑩。
她可不知道萬瑩家的地址。
萬瑩眨了下眼睛示意她江湖救急,她心領神會點了點頭,“對,我們一起。”
田山梨也想說跟嚴童欣順路,但……唉。
瞟了眼副駕的方向,乖乖鑽進車裡。
降下車窗,下巴搭在上面,撅起嘴巴依依不舍。
兩位友人跟她揮手道别,投來同情的目光。
車輛平緩行駛,一陣又一陣風從右臉刮到左臉,額前的碎發在風中飛揚。
這種風打在臉上的感覺,還真舒服。
如果沒有煞風景的聲音——
“田山梨,你還不想死的話就把頭縮回來。”
“哦。”
她往後靠在車椅背上,閉上眼睛不許看聲音的來源處,手在車門上摸索車窗的控制開關。
很快,玻璃擋住外面的聲音。
她像是掉進一個舒服安靜的地方,困意突如其來。
半睡半醒間,總感覺有人在背後盯着自己,不安地縮起身子,抱住膝蓋。
不一會兒,一陣暖意将她包裹。
迷迷糊糊中,好像又回到火鍋店,萬瑩還在繼續罵她。
罵她不敢反駁巫潤禾,見了他一聲都不敢出,頭也不回就跟他走,他就關窗就關窗。
又嘲笑她,不敢跟田康正面剛,做事情縮手縮腳的任人欺負,天康讓她嫁人她就乖乖嫁人,一點兒主見也沒有。
一旁的嚴童欣站在萬瑩身邊,失望地說她沒用。
她們還要罰她吃掉鍋裡的所有菜,可是她好飽吃不下了,就像她已經很難過了,她們還要繼續罵她。
她真的好難受,肚子難受,心髒難受,腦子難受,全身上下哪哪都難受。
太難了,真的太難了。
她真的好沒用,隻會躲在角落裡哭。
有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她止住哭聲,細細聽了一會兒。
“田山梨……田山梨……”
有人喊她。
“田山梨……”
是誰?
她想睜開眼睛看,可是眼皮好重。
“……田山梨……”
好熟悉的聲音……是……巫潤禾……
巫潤禾啊。
聽到他的聲音,她哭得更大聲了。
邊哭邊喊:不要,走開,讨厭的人,最讨厭巫潤禾。
果然,巫潤禾沒有再喊她了。
她哭得有些累了,沒了聲音,但眼淚還是止不住往下流。
忽然,身體輕飄飄的,她好像躺在一個更舒服的地方,感覺沒那麼難受了。
可是不久,她好像被人扔下了。
她,又被抛棄了。
這次是誰抛棄她。
媽媽……田康……外公外婆……
她朝那些身影聲嘶力竭地喊道:别走!你們全都回來,别走!我會乖乖聽話,能不能别走,求求了。
一個個身影,如泡沫一般消失。
每消失一個,她的心就如刀割。
太難受了,難受死了。
她閉上眼睛,以為沒看到就不會難受。
可在及其安靜的環境中,泡沫消散的聲音格外清晰。
輕輕地一聲砰,就在她的心髒上炸出一道傷。
絕望中好像抓到了什麼,緊緊捏着,掐着,像是要把身上的疼痛難受轉移到别處。
“……田山梨……醒醒……”
“田山梨……”
又有人叫她。
她想回應,但已經身心俱疲。
良久,沒了聲音,她又聽到泡沫消失的聲音了。
聲音呢?
聲音在哪裡?
她在黑暗中摸索翻找,泡沫聲似乎追着她,不管她跑到哪裡,如影随形。
别追了,求求了!
她逃無可逃,絕望地喊道:求求你了,快喊我的名字!
砰——砰——
“田山梨……”
“……田山梨……”
霎時,淚如雨下。
“……田山梨……田山梨……”
漸漸的,身體的疼痛感消失,夢魇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