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離清緣被迫睡在了八角樓閣裡,一夜未眠。
她盯着窗棂外細碎的月光看,幽幽歎了口氣。比被檀秋祝抓住更糟糕的,是她的傀儡人不見蹤影了。
離清緣曾同自己的傀儡人囑咐過,如果發現檀秋祝要來了,那幹脆就跑吧。但這會傀儡人真跑了,她才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去哪尋對方了。
傀儡人身上的心蠱是子蠱,母蠱在離清緣這,天蒙蒙亮時,她感應了一下對方,以蠱傳聲過去:“你現在在哪?”
“她在我這。”意料之外,回答離清緣的聲音不來自傀儡人,而是檐如歲。
“阿歲?”離清緣神色驚訝,“你怎麼和她碰上了?”
對方輕哼一聲,清亮的少年音色傳過來,答非所問道:“你用的是我制的心蠱,我能感應不到嗎?”
心蠱能讓死物活,制蠱人煉蠱時需以心頭血養就,故而與制蠱人聯結緊密。
離清緣心下了然,笑了聲:“呀——所以你連夜趕過來長安了?”
“怎麼可能?”檐如歲頓半晌,語氣有一種佯裝的冷淡,“我就是剛好有事過來,在京郊碰見了你這無頭蒼蠅似亂撞的傀儡人,順手給你收了!”
離清緣慢悠悠哦一聲,也不拆穿對方,就這麼靜靜等着檐如歲的下一句。
那頭檐如歲沉默了好半會,終究是忍不住了,問她:“你什麼時候回南疆來?”
——這句話能變相翻譯為她什麼時候能解決和檀秋祝的事。
看着面闆上90%的怨氣值數據,離清緣覺得一時半會,這或許有些困難。
“應該快了吧。”
離清緣這樣安撫似地回了一句檐如歲,而後若有似無地歎了口氣,低低喚一聲對方,“阿歲——”
“我想你了。”
隻要胡謅得夠好,男人就會自己倒。深谙此道的離清緣在歎完那一口氣後,就發現對面的檐如歲沒了聲響。
但怨氣值面闆上的50%降到了49%。
過了良久,她才又聽見檐如歲忽喂了一聲:“離清緣,我明天能去找你嗎?”
“别誤會!”他很快又補充道,“我才不是想見你,我是把你的這破傀儡人還給你,省得放我這占位置。”
*
離清緣也想見檐如歲。
但檀秋祝雖還沒喪心病狂到直接把她鎖起來,但每天也緊盯着她。
這一連在鎮妖司裡被關押似地待了兩日,離清緣才尋到檀秋祝不在的時機,跑了出去。
兩人約在一家衣飾樓中,她費了點勁甩掉檀秋祝的人,轉身入了掩着的庫房。
庫房浸沉在一片漆黑中,唯有倚靠在窗台邊的檐如歲一雙碧綠眼瞳亮得如映星子。
“為什麼我們見面要這樣鬼鬼祟祟?”檐如歲回過頭來看她,抱着雙臂不滿地一皺眉,“...這樣顯得我很像你的情——”
他别了别臉,很半晌才把那兩個字吐出來:“...情夫。”
“什麼情夫?”離清緣走到檐如歲身前,扯了扯他的衣襟讓對方低頭看她,笑盈盈的,“我最喜歡你了,怎麼舍得把你當情夫?”
這句話倒也不能說全是假的,至少在怨氣值這件事上,她确實最喜歡檐如歲。
檐如歲一貫的輕哼聲從喉嚨裡溢出,他從袖子裡抽出一片薄薄的靈紙,遞給離清緣,說:“你那破水平我實在看不過眼,就給你這傀儡人再加了點工。”
離清緣剛伸手接過靈紙,就見檐如歲煩躁地抓一抓頭發,說:“你真不跟我現在回南疆?”
“我真的很想回南疆和你在一起,過以前那般閑散的日子,但表哥的性格你也知道——”
離清緣抿抿唇,“如果我就這樣貿然走了,他定會追殺到南疆來,我...我真的怕你們鬧出人命來。”
“那時聽他們說,你已死在百年毒潭時,我便...便......”
像是有些說不下去了一般,離清緣歎了口氣,拉過檐如歲的手,語帶祈求,“阿歲,再給我點時間好嗎?”
檐如歲也抿着唇,看她半晌,終究是敗下陣來。
他拿出巴掌大小的儲物靈囊遞給離清緣,移開目光,“這裡面是一些符咒,那瘋子看你看得緊,或許——”
他說:“用得上吧。”
哎——送溫暖的來了!
“哇!”
離清緣接過,故作驚異地一眨眼,而後竟雀躍地蹦起來環住檐如歲的脖頸,輕熱的吐息灑落而下。
她眉眼彎彎,臉貼着臉蹭了一下對方,聲線綿軟:“謝謝你呀,阿歲,你最好了,我最喜歡你了。”
“叮”——怨氣值下降至45%。
檐如歲擡手極輕地揉撚了一下離清緣的耳垂,用很低的聲音說:“離清緣,你以往老騙我,我不介意——”
昏暗中,他的睫羽顫了一下:
“但這一次,你如果還騙我,我真的會生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