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顯然對自己的安排感到很滿意,他一臉鄭重其事同離清緣說:“婚嫁之事絕非兒戲,姑娘此去南疆途中,千萬要考慮清楚更願嫁誰,不可貿然決定。”
離清緣:“......”
你讓我的選擇裡隻有二選一,就已經很貿然了吧?
皇家的車馬送她和檀秋祝回府邸,一路上離清緣都心驚膽戰,生怕檀秋祝又發瘋。
但可能是今日舟車勞頓疲乏了,一直到下了車馬,回了府邸,檀秋祝都沒說話,隻是讓她早些去休息,而後就自己走了。
那樁被查出源頭在南疆的案子就是關于京郊的石屍。
被迫在八角樓閣住着的那段時間,她常會在檀秋祝不在時,翻一翻對方桌案上的卷軸。
這種陰邪之物,确實像是南疆那邊的手筆。
檐如歲或許比較了解。
這次陰差陽錯能回南疆,倒是正好給了她機會先去找檐如歲,但這會還有一件事等着她做——
得去把師靈澈的藤镯撈起來。
*
次日,因調查的私密性,不便以鎮妖司車馬前行,便換了飛舟去往南疆。
飛舟通身墨色,漂浮在夜空中,似能全然融進碎雲之間。
離清緣倚着舟壁往外瞧出去,倒是想起她前世禦劍而行的時候了。因不想同時面對檀秋祝和師靈澈這兩人,她一上飛舟便開始裝睡,沒想裝着裝着,還真睡着了。
可能是想到劍的緣故,夢裡她又見着了厭拂滿。
這會的夢境沒什麼實質性内容,就隻能見着對方立于滄海之上,如雪衣袂翩飛,清冷如仙。
這夢境持續了太久,再好看的背影也該看倦了。
離清緣坐在海邊的礁石上,晃蕩着雙腿,她沒忍住,喂了聲,叫對方:“厭拂滿,你啞巴了嗎?”
厭拂滿不回她。
沉默簡直逼得人要發瘋。
離清緣又說:“你别整高冷劍聖那一套了,理理我行不行?”
厭拂滿還是不說話。
這會離清緣真受不了了,她從礁石上跳下去,也想踏浪入滄海,立于其上。
但她發現自己做不到了。
這一世的她,還沒有得到厭拂滿血脈的饋贈。
“師父——”離清緣又看對方背影半晌,到底是軟了聲調,“我好想你。”
這句話終于叫厭拂滿回過頭來。
白衣劍聖眉一挑,那雙寡冷的鳳眼望過來,聲如碎玉,卻語調譏嘲:“你是想我,還是想我的劍術?”
啊?這還用問,當然是想你的劍術——
離清緣這樣愣兩三秒鐘,就聽對方又嗤笑聲。
他說:“小騙子徒弟。”
這夢境太真實,于是這會飛舟之上,離清緣還有點神思恍惚,瞧出去的視線裡蓦然出現一抹白衣袂時,她本能就“唰”一下站起身來,想張嘴喊師父。
好在飛舟忽颠簸一下,給她大夢初醒般喚回。
“離姑娘,怎麼了?”師靈澈擔憂地看向她。
那抹白衣袂稍縱即逝,随劍隐入雲端淡去,離清緣坐回雲墊上,擺了擺手說沒事。
...天下穿白衣的人太多,劍修也太多,不可能那麼巧就是厭拂滿吧?
“看到什麼了?”檀秋祝也轉頭望她,笑眼溫柔,“新情郎?”
檀秋祝:“用不用我再加點靈石,讓飛舟更快些,好讓你去追他?”
...救了個大命的,檀秋祝越來越陰陽怪氣了。
這一切還要從昨夜說起。
昨夜醜時至,更深露重,離清緣估計着檀秋祝睡下了,便偷摸着起了身,往池塘方向去。
月光蒼白,搖搖飄飄,她就着這月光下水,找藤镯。
藤镯沉落纏繞在水草之間,離清緣長臂一撈把它揣進懷裡,擡腳上岸,正想回房去。卻沒想她一回頭,竟見着了正不知在那立了多久的檀秋祝。
對方溫柔笑着,語氣贊歎:“真是好重要的法器啊。”
水中寒涼,離清緣本就凍得有些面色發青,這會被檀秋祝一吓,沒忍住,人一哆嗦,藤镯又落回了水裡。
檀秋祝走過來,彎腰替她撿起藤镯,塞回她手中,冰涼手掌撫上她面容時語氣很憐惜:“抖成這樣,我有這麼可怕麼?”
他輕柔地喟歎一聲,問:“阿緣,實話告訴我,你真的喜歡我麼?”
腦海裡的怨氣值面闆上檀秋祝的數據上上下下浮動,晃得離清緣眼花。
她不敢造次,答:“當然了,我自是喜歡表哥的。”
眼前少女剛從水裡出來,赤着腳踏在石磚上,丹紅裙擺濕漉漉,睫羽也濕漉漉,慣來嬌麗的眼眉像蒙了層水汽,可憐可愛。
可唯有那一開一合的唇,依舊紅豔潤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