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雙本來是想問季淮之的,沒想到他卻反問起了自己,那笃定又摻着憂郁的眼神,似乎是在埋怨甯雙為什麼這麼問他。
“我……嗯……”甯雙半天找不到一個借口。
過了十多秒,他語氣飄忽地說:“在啊,我昨晚一直在睡覺啊。”
又說謊。季淮之斂下長睫毛,眸色逐漸暗淡,他重新拿起手邊的筷子,開始一語不發地夾菜吃。
其實季淮之對甯雙的冷淡,僅限于兩人初見,那時候甯雙撞了他,季淮之對于他的冒失很不高興,但甯雙道歉的态度很好,他的冷漠也就稍有緩和。
後來季淮之住到甯雙家裡了,對甯雙的态度更是溫和了,至少并不高冷,也會對甯雙表現出适當的關心。
絕不像現在這樣,一言不發,甚至連一個表情都不願意給甯雙。
似乎是有些生氣,甯雙徹底捉摸不透對方了,想了半天,試探着問:“你……昨晚找我了?”
不對?!季淮之生什麼氣?甯雙還更生氣呢?他怎麼會出現在那裡?甯雙找上去的時候,季淮之為什麼又會消失不見?比起甯雙昨晚不在家,這些問題才更讓人生氣吧?
可是不等甯雙反問他,季淮之就點頭了:“嗯,我來找你,是想問一下家裡有沒有治過敏的藥,可你卻不在家。”
甯雙一愣,下意識關心問:“過敏?你怎麼了?”
他趕緊起身走到季淮之身邊。
季淮之放下長筷仰起頭看他,額前的碎發掀開,露出了整張精緻漂亮的臉,頭頂的燈光晃在季淮之眼底,明晃晃的,像是淚光,格外招人憐愛,甯雙倒吸了一口涼氣,怎麼有人能好看成這樣啊?!
“昨晚吃的青椒,有些過敏,手上起了紅疹。”季淮之主動掀開了衣袖,露出了一小節胳膊,胳膊上留着東一塊西一塊的淡粉色紅疹,許是太癢了,手臂上還留着幾道破了皮的抓痕。
“你吃青椒過敏?你怎麼不和我說啊?你說了我就不買了呀!”甯雙趕緊走去玄關,在櫥櫃裡找到了醫療箱,重新回到了季淮之身邊。
“我很久沒吃過了,還以為已經沒事了。”季淮之解釋說。
他看着甯雙,眼底有些哀傷。
“我昨晚出去是有事情要辦,不知道你來找我了,對不起啊,我之前也忘記和你說家裡醫藥箱的位置了。”看見季淮之冷白的小臂上的紅疹和抓痕,甯雙一時間也忘記昨晚的事了。
季淮之語氣平淡:“沒關系,我當時隻吃了一點,睡一覺後已經好多了。”
甯雙坐到他身邊,從藥箱裡找到了治過敏的藥,倒了幾粒在手心,又倒了一杯水,“先把藥吃了。”
甯雙雙手伸長到了季淮之手邊。
季淮之擡眼看了看甯雙關切的眼神,随後撚起甯雙手心的藥,又接過水杯,就着水将藥咽下了肚。
甯雙繼續拿出擦拭傷口用的碘伏,又用鑷子夾了一團醫用棉,“你吃了藥,紅疹應該會慢慢消下去,我現在把抓痕給你處理一下吧。”
季淮之聽話地伸長雙臂,甯雙把他的衣袖卷起來,開始仔細給抓痕上起了藥。
季淮之皮膚白,皮肉下的血管紋路都一清二楚,紅色的抓痕交錯在他的手臂上,有一種莫名的色氣,再往下,季淮之手表底下隐隐露出了一抹粉色印記。
甯雙好奇多看了兩眼,随後問:“你這是胎記嗎?”
“嗯。”季淮之面無表情地應聲。
“我也有一個胎記,但是在後頸,我不用鏡子看都看不着。”甯雙小聲回了一句。
随後低下頭,開始耐心用沾了碘伏的棉團擦拭季淮之手臂上的抓痕,長睫毛垂下,在眼底攏出一片陰影,季淮之垂眼看着甯雙,目光細細描摹着對方五官的輪廓,眼底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溫柔。
“好了,還好隻是抓傷了表皮,養養就好了。”甯雙松開手,擡頭看向季淮之說。
季淮之慢慢放下寬松的長袖,道:“謝謝。”
甯雙搖頭表示不用謝,随後又問:“隻有手臂上有抓痕嗎?背上有嗎?”
“沒有了,隻有手臂上才有。”季淮之如實說。
甯雙點頭:“那就行。”
“有的話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我們都是男人,沒什麼看不得的。”他又補充了一句。
季淮之繼續搖頭。
見狀,甯雙也不再多問,他收好藥箱,“你還有什麼過敏啊?一并說給我吧,以後咱就不買回家了。”
“沒了。”季淮之說。
甯雙将藥箱放回到了櫥櫃裡,“好,那我記住了,以後我們不買青椒了。”
他重新坐回到了餐桌對面,“吃飯吧,一會兒就涼了。”
兩人安靜吃起了飯,甯雙若有所思地盯着季淮之,思忖了很久,最後得出總結,昨晚或許是自己的幻覺吧。
畢竟甯雙很确信自己也中了蠱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中的蠱,所以他看見季淮之,說不定那時候他就已經中蠱了。
而季淮之隻是出現在了他的環境裡。
想到自己剛剛還因此懷疑了季淮之,甯雙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好在季淮之也不知道甯雙腦子裡出現了那麼多的彎彎繞繞。
因為午飯是季淮之做的,所以甯雙怎麼也不肯讓季淮之再幫忙洗碗,他一個人就把洗碗的活包攬了。
等他洗完碗出來,季淮之此刻正坐在沙發邊看書,風将窗簾吹動,進來的風将他的長發輕輕帶動,安靜得像是一副水墨畫。
甯雙坐到他的對面,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那個,季淮之……”
季淮之停下了翻頁的動作,擡頭看向甯雙:“怎麼了?”
甯雙輕咳一聲,“晚點我要去遛甯敦敦,你要一起嗎?”
“好。”季淮之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