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南天門。

雲海翻湧處有一汪蓮池，白玉雕欄環着千頃澄碧。此刻有條小龍蜷在浮萍下，新舊不一的鱗片亂糟糟。

“噗叽！”

前爪踩到濕滑的藓，敖丙整隻龍都埋進了水裡。他掙紮着爬上岸，無意瞥到水面的倒影。

龍崽子頂着張荷葉，身上鱗片脫落了大半，露出粉嫩的膚肉。斑塊從鼻尖一直延伸到尾端，活像沾了桃花的糯米團。敖丙龇牙，倒影裡的龍立刻露出兩枚小小的尖牙。

糟糕，他變成一條小醜龍了。

2.

敖丙想起什麼，連忙去翻儲物囊，裡頭卻空空如也。方才叽歪鬧騰的紅蓮已然消失不見，那隻總愛用長喙啄他長發的雀兒，倒留下了一根金翎。

繼散盡修為後，敖丙發現自己的小夥伴也不見了。正沮喪間，囊中羅盤發出熒熒的光。

“敖丙，莫要擔心，兩個哪吒魂魄受損，為師将他們送到人間修養了。到時候你跟着羅盤的指示去尋，便能找到他們了。”

太乙真人的囑咐隔着遙遠的時空傳來，顯得格外滄桑，“傳送玉佩已損，至于你們何時能回來，便要看自己的造化了。”

“徒兒知曉……師父，我現在是在哪裡？”小龍抱爪行禮，圓眼睛睜得大大的。

“待為師算一卦——”太乙真人的聲音逐漸模糊，最後趨于沉寂。

翹首以盼半天的敖丙：……

果然，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

3.

褪鱗期的灼痛從脊椎蔓延到各處，小龍泡在水中，尾巴尖不自覺地拍打着石壁。新生的皮膚水潤透亮，像剝了殼的荔枝。

“咕噜噜——”

肚子又在抗議了。

小龍耷拉下耳鳍，他對着水面探出爪墊，觀察自己的倒影。

還是好醜。

敖丙忽然嗅到一縷異香，那香不似凡間任何脂粉，像是揉碎了百種仙果釀成的清酒。他好奇地探頭，看見仙娥們端着各類佳肴款款而來。

一團藍影破水而出，帶起的銀珠在空中凝成水晶，驚得靈鶴四散飛逃。

那物什“啪嗒”摔在浮萍上，露出斑駁的肚皮。敖丙蜷起尾巴遮住光秃秃的腰腹，卻聽見岸邊傳來輕笑。

“天呐，這小家夥在蛻皮！”捧着靈泉的百花仙子最先駐足，她拂開層層蓮葉，“你看他爪子上沾的鱗片，定是疼得厲害。”

“這是哪家走失的龍崽？”霓裳仙子俯身，發間垂落的流蘇輕搖，“莫不是把蓮池當成了蛻鱗洞？”

敖丙趁機用犄角蹭她掌心，喉間發出幼龍特有的咕噜聲。胃餓得厲害，上演了一段二重奏。敖丙打了個滾，試圖遮掩尴尬，卻露出幹癟的白肚皮。

兩位仙子頓時圍作一團，取出绛珠籃裡的蟠桃、月桂糕等，開始投喂小龍。

“慢些吃呀。”百花仙子折了片蓮葉接住靈泉，看着小龍用前爪扒住葉緣，張大嘴喝了一口。

當霓裳仙子忍不住伸手摸頭時，敖丙主動冒出腦袋，用完好的額蹭蹭對方的指尖——這個動作讓他赢得了一整塊鳳梨酥。

翡翠蓮池裡，很快隻餘下一個蓮花瓣拼成的歪扭愛心。兩個仙子心滿意足，嬉笑着去送餐了。

敖丙泡在靈氣充盈的水中打了個飽嗝，他望着仙子們遠去的雲駕若有所思。

生活所迫啊，雖然蠻開心的。

小龍（吃飽喝足版）：*ovo*

4.

“陛下回銮！”

【玉帝】的赤金步辇已停在門前。

來人頭戴白玉冕冠，垂珠搖曳，掩映着眉間那道神印。玄衣覆蓋着巍峨身形，周身氣勢威嚴，群仙朝拜時無人敢看他超過三息。

【玉帝】剛邁入水晶簾，往日冷淡的百花仙子突然迎上來，撫掌輕笑，“這新制的蜜露，陛下可要嘗嘗？

頓時警覺的【玉帝】：不對。

他仔細觀察仙子半天，發現對方舉止優雅，不似那潑猴怪模怪樣，才放下心來。

還好是百花本人。

5.

玉帝執箸的手停在半空，鶴頸瓶裡本該裝滿靈泉，此刻卻隻盛了清水，上面浮着幾顆蓮心。

他眼神微閃，“今日的茶點……”

“陛下嘗嘗新釀的蓮心水可好？”百花仙子廣袖輕揚，笑着補充道，“霓裳姐姐今晨特意采了瑤池東岸的千年雪蓮……”

【玉帝】擡手截住她的話頭，衣袖帶起一陣檀香。他撫着長須思考，空曠的大殿隻餘冕旒的碰撞聲。

罷了，至少他今日還能吃上飯，【玉帝】豁然開朗。

他開始用膳了。

兩位仙子對視間，讀懂了彼此眼中的情緒：

計劃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