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
沒等紀胧明反應過來,門便被打開了。
“奴才給王爺、王妃請安。”
李臨的聲音極為沉穩,然紀胧明透過帳幔去看,分明瞧見了太監所用拂塵。
紀胧明盯着那胖太監,尚沉浸在自己的疑問中,萬萬沒想到此時殿内就這般靜了下來。
男人就站在床邊,偏不發一言。
那頭的李臨仍保持着行禮的姿勢,身形一絲未動。
“免禮。”
這聲音清冷非常,語氣卻極為自然。對比方才的虛弱,紀胧明此刻這話顯得中氣十足。
“皇上聽聞北洲王府遭了刺客,特派奴才來此探望。”李臨微微彎腰,顯出恭敬的樣子,“皇後娘娘也備了厚禮,特賀王爺王妃新婚之喜。”
紀胧明沒有接話。
現皇後給前皇後備選人送禮?還是在對方遇襲的情況下。
“還請李公公替本王謝過皇上皇後,北洲王府一切無恙。”床邊的男人微微側頭,也不知是不是在看自己,“為賀皇後娘娘登後之喜,王妃與本王也備了些薄禮,便請李公公代為轉送罷。”
男人的聲音與他的相貌甚為相符,均如谪仙般不帶任何情感。
紀胧明自是不知甚麼賀禮之事的,聽了這話不禁覺着眼前的男人極是義氣,雖方才欺了自己幾分,在外人面前究竟護了自己的顔面。
如今自己這燙手山芋被這麼一送,兩頭就都撈不着了。
皇後視自己為隐患,王府視自己為奸細。
更不要說宮裡拿這賜婚來羞辱王府,隻憑這一層,自己在這便過不了什麼好日子。
“是。”李臨直起身來,“太後娘娘也吩咐奴才來看望王妃,她老人家聽聞您有難,險險驚了貴體。”
“還請李公公轉告皇上太後,本宮一切無恙,隻受了些驚吓。”紀胧明瞥了眼床邊的身影,緩緩道,“王爺對本宮甚為照顧,有王爺相護,那些刺客自是近不了身的。”
李臨似在思考些什麼,片刻後輕輕一笑。
“王妃安好,奴才也就不負此行了。”
“公公此話差矣。”紀胧明也笑了起來,“王爺安好,公公才是不負此行呢。”
李臨噗通一聲便跪倒在地,拂塵落地的聲音格外清脆。
“奴才失言,還請王爺王妃恕罪。”
李臨低沉的聲音配上這恐慌的語氣,實難讓人相信他如今的手足無措。
紀胧明沒有再答,隻閑閑地撫平自己膝上的錦被。淺灰色的被褥并不厚重,觸感極好。
這時紀胧明才反應過來自己如今所在之處并非那日新房,此處裝飾簡單,素簡典雅,然細細看去卻又都是些貴重之物。且既在此召見李臨,想來是主屋。
想是這王爺要在皇上的人面前裝出二人夫妻情深的模樣,這才将自己挪了來。
是個對手。
且好感度負得不能再負。
祝而今輕輕擺手,一個少年便過去扶起了李臨。那少年身上的甲胄發出輕響,在靜谧的屋内尤為明顯。
“本王與王妃同心一體,自不會因為這等小事與李公公生分。”
紀胧明瞧不見李臨的表情,想來并不好看。然如今自己名聲這樣壞,若不靠着這般破釜沉舟的法子與宮裡撇清幹系,如何在王府立足。
總之次遭自己的性命隻與這王爺挂鈎,旁人與她何幹?
這時紀胧明才悟了為何這大佬的檔是這般好感系數。
外頭一士兵推門而入,行禮過後在祝而今耳邊低聲不知說了些甚麼,二人便匆匆而去。
“李公公,方才本宮話說重了,望您包涵。”
紀胧明目送着二人身影離去,緩緩開口道。
“王妃哪裡的話。”
李臨幹笑兩聲,卻也不願再說甚麼了。
“紀姑娘何時竟與王兄如此熟稔,我這個做妹妹的倒是從未聽聞呢。”
屋門處一陣銀鈴響動,一位女子走進。即便身着狐皮大氅也不難看出她身姿窈窕,舉止靈動。
想來這就是丫鬟們口中的郡主。
“奴才見過北甯郡主。”李臨微微欠身。
紀胧明沒想到會在這時殺出這号人物來,一時沒有開口。
祝君同朝李臨灑脫一揮手,繼續沖着床榻不依不饒:“紀姑娘倒是說一說,何時起這北洲王府内,您竟成了話事人?”
這王府果然也不是甚麼福地洞天。
一個郡主,這般明刀明槍地當着宮裡人的面便讓自己難堪,偏還選了這好時候。
李臨才受了自己的氣,自不會為自己說話。
紀胧明嘴角微彎。
也不知這小郡主在門口候了多久才抓住這時機。
正好,拿這小丫頭做個法,在府裡立立規矩。
“何時起?”紀胧明語調冷淡,“自是從皇上賜婚那日起。”
“你!”那郡主擡起手直直朝自己的方向指來,她身上不知挂于何處的銀鈴随之響起。
紀胧明可以斷定,若李臨不在場,這丫頭怕立時便要沖過來了。
“本郡主聽聞,紀姑娘本該留在宮中,怎的竟被趕了出來?”
祝君同深吸幾口氣,繼續陰陽怪氣地說道。
“郡主慎言。”紀胧明依舊淡淡地,“若本宮是被趕到這來的,那您腳下這地界兒算什麼?”
“你不過是皇上厭棄了的,竟敢這樣同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