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胧明的腳步頓住。
她忽地轉過頭去。
不過百米外,尚秋的盔甲仍舊顯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在他身側,一對男女伫立。
真一對絕色佳人。
下頭一衆有說有笑,再不複方才的冷硬氣氛。
“娘娘……”
感受到袖子被輕輕拉動。
紀胧明看向葉宿,面前的女子卻是淚流滿面。
“怎麼哭了?”
紀胧明被吓了一跳,忙拿過嚴姑腰間的帕子為葉宿揩淚。
“妾身就是替您不平……明明您才是王妃。”
“也許在旁人看來,我不過是靠着聖旨棒打鴛鴦的棒子罷了。”
紀胧明摟過葉宿的肩頭,帶着她轉了回去。
嚴姑在一旁亦是默不作聲,低着頭也不知在想什麼。
“我想家了。”
紀胧明腳步放緩,後頭的歡聲笑語不斷湧來,萦繞在她身側如何都不肯散。
嚴姑猛地撇過頭去用袖子擦淚,紀胧明見狀不禁鼻頭一酸。
她到此不過一月,隻一月便扛了前生所有。
“嚴姑你說,我的家人若知曉我現下情狀,當如何?”
嚴姑用袖子遮住自己的半張臉,微微躬着身子顫抖。
紀胧明皺皺眉,将淚水憋了回去。
甚麼倚仗,甚麼靠山。
到頭來,她紀胧明都隻能靠自己。
若非自己,早叫那群人吃得骨頭渣滓都不剩。
若非自己,方才已死在那雪中。
若非自己,沒有人會記得那榻上的女子。
紀胧明仰起頭,拉過一左一右兩個女子便大步朝前走去。
“往年他們亦是如此?”
“是。”
“王爺打獵時,那公主怕也陪着罷?”
“是……”
年年如此,倒也尋常。
衆人豔羨的佳偶天成,每年今日,也當是做回夫妻。
“綿生可有何信仰?”
“公主甚為崇敬雪靈,因而作為外族女子仍一意來到北洲境内。仿佛是因得她生來便高燒不退,幸得放在雪地上才保住一命。”
紀胧明垂下眸子,計上心頭。
紀胧明打開門時,裡頭已坐着一女子了。
見三人進門,周願緩緩起身行禮。
“周娘子坐罷,不必拘禮。”
*
林中一片雪茫茫的空地上,女眷們接踵而至。
然衆人有意無意均圍着綿生,一時竟是花團錦簇、風頭無兩。
“聽聞公主殿下今日所獵竟赢過了不少兒郎,真是女中豪傑呀。”
“公主與王爺向來投緣,不知平日是否會一同騎射?”
“定是會的呀……”
經過方才那一遭,衆人心中對紀胧明更為忿忿,便都一邊兒倒地攀起綿生來。
就在這熱鬧的當口,葉宿帶着一個捧着托盤的丫頭款款走入。
“衆位夫人久等。”
人群漸漸散開,女眷們排成一列。
見葉宿開始分發錦囊,人群漸漸傳出些聲響。
“怎麼不等王妃娘娘……”
“别來才好,第一次來就鬧了好大的沒臉。”
“還說是宮裡的呢,午時那陣仗,啧啧……”
葉宿不動聲色,依舊分發着錦囊。
不遠處的男席中亦發出了議論聲。
祝而今坐在上首,望着遠處的一行人,微微皺起眉。
“還請王爺恕罪,臣婦無禮,還請王爺恕罪。”
一中年男子跪倒在地,他一身錦衣華服,面容端正,重重地磕了個頭。
“章大人多慮了,王妃與章夫人投緣,想來已打過招呼的。”
章仲勻用袖子揩了揩額頭上的冷汗,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
那頭女眷們将寫有夙願的錦布塞入錦囊中後,個個手捧錦囊雙手合十,對神靈緻以最崇高的敬意。
祝而今看着底下的官員們,個個望向遠處自己家眷的背影。
望向那一排女眷的最中央,卻隻見綿生身姿挺立,一拜一叩甚為标緻。
這些年來都是如此。
綿生雖為客,人人卻都當她為王妃。
那丫頭怕是生了氣。
祝而今勾起唇,正要起身去看看紀胧明,卻見一女子趕來。
“王爺,王妃怕是不成了。”
王妃房門前,衆人一片靜默。
祝而今與嚴姑站在最前頭,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交談着。
“她究竟如何?”
“王妃一躺下便燒得渾身滾燙,偏撐着不願請太醫,這才暈厥了過去。”
“躺下之前可吃了什麼?”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