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報酬的差價……既然我都來到主樓了,還能找不到機會繼續讨要?
我懷着激動的心情來到主樓,之前堆積在心口的陰雲一掃而空。
不過主樓的工作也沒有那麼好做。
由于能在主樓工作的侍從都是有一定身份的體面人,最差的出身也是騎士家的孩子,那競争程度可比守衛們之間的競争激烈多了。有些人為了個“好職位”也能跟總管先生公然叫闆。
就像酒窖的新管窖人,總管先生原本已經定好了人選,可伯爵閣下的貼身侍從也想讓自己的親戚去。
盡管最後還是總管莫迪凱先生更勝一籌,但伯爵閣下的貼身侍從怎麼說都是一位男爵的次子,在城堡中的人脈并不少,這幾天可給莫迪凱惹了不少麻煩事。
眼看着總管先生的臉色一天黑過一天,我決定還是不要在這個時候觸黴頭,等慶典過了再提“補償差價”的事。
被調來主樓的第五天,伯爵領中的大小領主紛紛應邀來到城堡,這場借着降臨日的名頭、實則為了慶祝伯爵長孫誕生的慶典正式開始了。
慶典預計要持續好幾天。在衆人最期待的馬上長槍比賽之前,第一天的晚上伯爵老爺自然要大開宴席款待所有人。
從一大早開始,廚房裡就忙得熱火朝天,據說光是豬就殺了八隻!
廚房裡的人忙不過來,連端菜的侍者們都不夠用了,時不時還有人喊些路過的守衛去幫忙。
不過這都不在我的職權範圍内。
現在我已經在主樓有了正式的崗位,在室内工作,不需要像那些巡邏的守衛那樣頂着大太陽貼着牆行走,連一滴汗都不會出。
好處總不會憑空掉下來。
如果隻是一味埋頭幹活,不懂鑽營,幹多少年也不過是個随處可見的守衛,一個沒有任何人會在乎的守衛……即使是昆特也不例外。
哒哒——
突如其來的腳步聲讓我不得不收回向外探看的視線。
下一秒,一個臉上包着面巾、手裡提着木桶和拖把的人直接拐進了我所在的廁所。
“……抱歉,我不知道這裡有人。”
那人看見我,沒有立刻走進來,反而向後倒退幾步。
不需要自我介紹我也能從他身上散發出的味道知道——這是個城堡的淘糞工,清理廁所自然也是他們的日常工作之一。
我可不想沾染上那股可怕的味道,尤其是在馬上要去工作的時候。
我快速起身,拿起立在一旁的武器走向我的新崗位。
我今天的崗位就在宴會廳門口的走廊。
即使隔着牆和大門,廳内熱烈的聲音也能聽到一些。
不過比起宴會廳内,此時走廊裡的熱鬧也不差。
端着各色餐食的侍者排隊聚集在這裡,烤肉和香料飄散出的香氣充斥在整個走廊内,簡直無孔不入……如果時間再長點,我想我從裡到外都要染上相同的香氣了。
就在我努力将那些香味吸進肚子時,莫迪凱卻匆匆從走廊另一側走來。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們怎麼還不進去上菜?!”
尊貴的總管先生一開口就沒好話,全部的怒氣都沖着為首的侍者發洩出來:“磨磨叽叽的,是打算讓伯爵閣下和貴客們的食物都涼掉嗎!”
為首的年輕侍者似乎并不怕他,反而高高揚起下巴,指向我身邊的空位:“無意冒犯,莫迪凱先生。我們也想盡快上菜,可‘您安排的’那位品嘗員從早上就一直在廁所内外奔忙,到現在都沒有就位,這是讓我們把沒有驗過的食物直接端進去嗎?”
哈!有靠山就是不一樣,連這種時候都能繼續頂嘴。
我可不相信那位品嘗員這麼大膽,敢在如此重要的宴會前一天吃壞肚子,不過是因為他是“總管先生安排的品嘗員”罷了。
莫迪凱先生明顯也明白這一點,面皮都跟着抽搐了一下,但這點小麻煩他顯然不放在眼裡,很快就找到了解決方案。
“試個菜而已,就算品嘗師不在場也可以讓别人來。他們幾個不也能做?”他指向我和周圍的幾個守衛,還順勢搖頭歎息着教育道,“你行事這麼死闆可不行啊。這次事小,要是下次還不懂變通,丢了伯爵閣下的臉面,就算是培林先生幫你說話也沒用。”
不等那侍從反駁,他趕緊朝我使了個眼色:“今天便宜你們了,還不快過來幫忙!”
這确實是天大的好事!
别說伯爵老爺的飯菜,就算是騎士們的飯菜也比我們這些普通護衛強太多了!就算是一口也行啊!
那年輕侍從顯然不太樂意,不過他到底也不敢真在這時候跟總管鬧翻,隻能不甘不願地拿出一把勺子遞給我。
我也想要表現得體面一些,但被那香味折磨了這麼長時間,我實在忍不住,剛拿到勺子就舀了一勺就塞進嘴裡。
“嘿!你這人!”
那年輕侍從氣得臉都紅了,一把奪過我手中的勺子,用手帕仔細擦了下,把盤子裡的肉末再次抹勻,這才讓人端到一旁。
“你,到一邊去!”他狠狠瞪了我一眼,又指向在場另一名守衛,“你過來。”
大概是吸取了教訓,他沒有直接把勺子給出去,而是親手在邊緣刮了點肉末,确定不會影響整體美觀,這才向前遞去。
我有些後悔自己剛剛太過莽撞,不過看到那侍從摳搜的樣子,悔意很快消失。
這侍從又無法左右守衛這邊的調度,而且我已經是總管先生這邊的人了,讨好他我又得不到好處,還不如實實在在吃那麼一口肉。
不過話說回來,即使是伯爵老爺的飯也就那麼回事。
這些錢沒處花的老爺們似乎都喜歡給肉裡塞過多的香料。那東西聞着是好聞,吃起來也就一般般,甚至點苦味,舌頭都被刺激得發麻,真不知道那有什麼好吃的……
正這麼想着,我的胃部突然感到一陣絞痛,巨大的惡心感讓我吐了出來。
一陣天旋地轉後,我已經不受控制地軟倒在地。
我聽到周圍傳出驚呼聲,可我已經沒有能力思考他們在喊什麼了。
好像有人在我的嘴裡點了一把火,那股可怕的灼熱感燒掉了我的舌頭,讓我無法呼吸,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瞪着眼看向上方,對上了莫迪凱那雙驚慌的眼睛,突然什麼都明白了。
好啊……原來他沒打算放過我……
這倒也是……我也知道他了和伯爵夫人的奸情,幫他做了髒活,還以此數番威脅……這個奸詐的老東西怎麼可能會放過我……
隻不過當時他需要有人幫他除掉更加不可控的貝爾碧娜,所以短暫留了我一命……
現在貝爾碧娜的事已經被所有人遺忘,終于要輪到我了。
一股強烈的恨意讓我爆發出力量,伸出手,用力向那張可憎的臉龐抓去。
可他的動作好快,不等我抓到那張可惡的臉,他人已經閃到一旁,而我那隻沾滿嘔吐物的手僅僅來得及抓住他的袍角。
我最後的報複,居然隻有這麼一點。
我看着那片被弄髒的袍角在眼前晃了兩晃,盯着它,盯着它……最終無力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