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想說這主意不錯,卻被一個“但是”堵住了。
“……但是據我所知,黛拉是現在廚房中唯一能做糖雕的人。現在距離慶典開始沒幾天了,而伯爵閣下的晚宴上不能缺少糖雕。如果她莫名失蹤,我們的總管先生估計就算把城堡翻個面也要把人找出來。”他擡起頭,冷靜看向我,“如果黛拉今晚來西塔樓前沒跟其他人說過什麼也許還好,要是說過,或者她在來時被人看見過,我們的處境也許會比較危險……”
“第二種是什麼?”我有些煩躁地打斷他的話,“我沒時間在這裡聽你的長篇大論!”
“第二種,就用她的腰帶把她吊到那棵樹上,當成她是在這裡自殺。她本來就是被勒死的,不會有人看出其中的區别。”
他站起身,指向最外圍的某棵樹:“黛拉很喜歡貝爾碧娜,幾乎把她當成她的女兒,最近一直因為她的死恍恍惚惚,似乎不相信她是死于意外——這點她周圍的人都注意到了。如果她在這個時候在貝爾碧娜去世的地方上吊,隻要稍加引導,相信大部分人都會在第一時間聯想到她是因為傷心過度自殺的。”
“她是個沒有孩子的寡婦,沒有人會深究她的死因。莫迪凱在看到她的屍體後,最先想到的一定該怎麼解決糖雕的問題,更不會去找人仔細檢查她的屍體。”
看着這個冷靜說出如何處理屍體的年輕人,我幾乎要懷疑他是否也是個混進城堡的間諜了。
可縱使心有顧慮,他的建議總歸是可行的。
我看着他彎着腰在樹林中尋找一圈,最後找到一個大小合适,又不太平整的石頭。将其挖出來,放到樹下。
正當他準備把那廚娘的腰帶抛到樹枝上時,我制止了他的動作,讓他将其換成自己的腰帶。
我既然不在今天殺他,那他也要留下一些實打實的把柄。
今晚我會把已經暴露的弩拆解銷毀,那就算後來有人發現這廚娘不是自殺,就算他被抓住、攀咬到我身上,現場這條屬于他的腰帶還是會讓他的嫌疑更大。
卡爾沒有拒絕,直接解下自己的腰帶,抛到樹枝上,還很識相地将手中的腰帶交給我,自己去擡屍體。
在我們兩人的配合下,廚娘的屍體終于被放到一個合适的高度。
我系了一個死結,他松開屍體,踢開放在其腳下的石頭,讓那雙腳剛好懸空且無法碰觸到地面,一切就都布置完成了。
就算是我也不得不承認,這時候兩個人比一個人方便很多。
這個廚娘的體重本來就不輕,變成屍體後就更重了,即使我也能想到把屍體吊到樹上僞裝成自殺,但要一個人做這些必然不會像現在這樣能照顧到諸多細節……
同時,這也注定卡爾這個比我還要瘦弱的小夥子根本無法一個人再把人放下來,将腰帶替換回去。
時間不早了。
我看看天色,最後又看了眼那條牢牢系在他腰間的布腰帶,拾起放在一旁的手|弩便準備轉身離開。
“…………”
“如果你真的想刺殺伯爵閣下,那最好先不要銷毀那把弩。”
剛剛放回肚子的警惕再次被這句話勾起。
我轉過頭,眯眼看向那還站在原地的年輕人。
“你不是在主樓工作的人,雖然沒有太多機會近距離接觸伯爵閣下,但要以命換命的方式行刺未必沒有機會。可你來城堡這麼久還沒動手,說明你應該想要在刺殺後全身而退吧?”他這麼說道,“這點我可以幫你做到。”
“…………”
看清他臉上認真的神情,我差點被逗笑。
“……你?”
我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他一番,最後忍不住嗤笑出聲:“你要怎麼幫我?把我悄悄帶進尼托伯爵的專屬廁所,然後趁他蹲坑的時候跳出來給他一刀?”
這荒唐話說出來,我自己都被逗樂了,可他卻不為所動,隻一本正經地搖搖頭。
“如果你說的是伯爵閣下在卧房那邊的廁所,我是沒有資格上去的,也沒辦法把你帶進去。”他說道,“我隻是想提醒你,雖然你手裡的那把弩可能射程不遠,讓你覺得它既累贅又派不上太大用場,可用它刺殺成功的可能總要比投毒的成功的可能性大。”
我慢慢收起笑,面無表情地看向這個年輕人,心中再次湧出殺意。
“這并不難猜,殺人無非就那麼幾種方式。不是像今晚這樣直接動手,那多半就是投毒了。”大概是看出我的臉色不佳,他如此解釋道,“可你平時連主樓都進不去,想要在不驚動其他人的情況下,精準把毒下到伯爵閣下會吃的東西裡非常難。所以我隻是給你提個醒,先不要毀掉那把弩,也許後面你還能用得上。”
有些出乎意料,他居然真在提關于刺殺的建議……我心中的殺意漸漸變為疑惑。
“當然,這隻是我的一點建議。你不信任我、想要毀掉它我也能理解。”
最後,他伸手朝一個方向指去:“但如果你需要我的幫助,每天第三個時辰,可以在門樓北側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