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貓,蘭因的腦海中便下意識浮現出山上那隻黑色的六一,夏天的時候六一總會嫌棄自己散發的熱氣跑得遠遠的,冬天的時候又喜歡踩了雪再跑回他懷裡踩奶。
這樣可愛的生物居然被人放血吊在門口和窗戶上!
再看這些滴血成河的痕迹,那明顯是許多隻毫無反抗之力的貓兒挂在同一個地方,長年累月積累而成的慘狀。
“這群人真壞!”蘭因氣鼓鼓抱住胳膊:“玄學知識學不會,還害貓貓死掉了!”
“不管這樣的祭祀有沒有成功,起碼給他們心理上起到了安慰的作用,以此無辜血肉之軀獻給諸神萬鬼,保佑自己及家人四季安康,諸事順利。”祁明夷嗤笑一聲:“自古以來都是這樣,生命獻禮自以為感天動地,祈求神明庇護,實則都是為了自己心中的欲望。”
大概是他語氣中冷漠嘲諷的意味太過明顯,蘭因聽着這麼一大段話居然能意會,并且附和說:“你說得對。”
他們走過十幾戶的人家,終于在前面兩棟空出來的土房子後面找見長福村的祠堂。
小村落裡的人大多是同姓氏的親戚,往上追溯幾代都是宗族一脈,所以祠堂裡供着的是全村先人的牌位,位置也相對偏僻了點。
與前面那些普通土房不同的是,這座祠堂用的是看不出年頭的黑木頭搭建而成,與長福村的風格截然不同。
木門的雕花窗上刻着模糊的字迹,蘭因的手指如削蔥根,輕輕覆在窗框上,一黑一白,惹眼的很。
“髒!”祁明夷見狀蹙了蹙眉,略帶嫌棄的抓住蘭因的手腕帶向自己:“上面都是灰,别碰。”
“喔。”蘭因低低應了一聲,袖子不經意擦過祁明夷的肩膀,他眼珠滴溜一轉,賊兮兮笑起來,自以為動作輕緩湊到後者身邊,伸出罪惡的小手,把剛才弄髒的指節用他的衣服擦得幹幹淨淨。
蘭因沒親眼見過人類的祠堂,隻在書上見過類似的記載,便跟在祁明夷身後,看着對方推開祠堂的木門,然後扯掉上面的鎖鍊大步流星邁進去。
“咳咳——”瞬間,四起的塵土嗆得蘭因忍不住咳嗽兩聲,他趕忙扯了扯祁明夷的衣擺,眉頭微皺:“好嗆,這裡怨氣的味道好重!”
“嗆你的不是怨氣,是許久沒打掃的灰塵。”祁明夷雖然這樣說着,還是口嫌體直,給蘭因找了個怨氣相對少一點的地方:“安靜點等在這,我去裡面看看。”
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喽,蘭因撇了撇嘴:“知道啦。”
牌位前未燃盡的燭火阻隔了蘭因的視線,袅袅升起的煙搖搖晃晃,被祁明夷走路帶起的風吹滅了兩根。
蘭因獨自站在原地也想做點什麼,他靠在門口的柱子上輕輕閉上眼,感受着周身靈氣湧動,這些靈氣或強或弱,形态各異,顔色亦是不同,但是它們都毫不猶豫的飛速奔向同一處地方。
實在可疑。
蘭因睜開眼,朝着靈氣彙聚的方向眺望,可惜夜色正濃,即便是借着月光,也難以看清遠處那片楊樹林裡有什麼不同尋常的東西。
不多時,祠堂後響起一陣腳步聲,繞到前門不遠處時頓了頓,大概是見到祠堂的門被打開,加快了速度想要過來一看究竟。
“糟糕!”蘭因輕輕咬了咬下唇,他不能被發現,得找個地方躲起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來者帶着疑惑地自言自語:“奇怪,祠堂門怎麼開了……臭小子上完香又不鎖門,看老子回去怎麼收拾他!”
是村長!
村長打發其他人回房間去,可他自己卻避開所有人來到了祠堂。
蘭因打量了兩眼柱子,估摸着自己的身形應該能被柱子擋住,再加上是在夜裡,村長應該發現不了。
正猶豫要不要躲在這裡,突然一雙大手拉住他的胳膊,帶着他快步離開。
“還不走,是想站在那和村長問個早安嗎?”祁明夷的聲音在蘭因耳邊響起,帶着幾分急切。
他這人個子高,步子邁的大,走得也快,蘭因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節奏。
“輕、輕一點!”蘭因小聲表示着自己的抗議,拖着尾音帶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委屈。
“小點聲。”祁明夷手上卸了力,和蘭因一起躲在牌位和牆面中間的狹窄縫隙裡,緊接着又嫌棄的補充道:“……也别對着我呼吸。”
蘭因趕忙偏過頭去,輕輕吸氣,可他發現自己不管怎麼調整角度,噴出的熱氣還是會以各種刁鑽的角度灑在祁明夷的脖子,臉頰乃至手背上,無奈之下隻好默默屏住呼吸。
他腹诽:真是個可惡的漂亮人類!居然不允許靈呼吸,還故意把熱氣噴在自己脖子上……好癢……
這時,村長邁進祠堂細心關好門,站在無數牌位面前沉默着,月光被隔絕在門外,整間祠堂的空氣仿佛凝固住一般,裡裡外外都籠罩着詭異的氣息,讓人不寒而栗,
等到桌案上的香燃盡,村長又續上一把,看着新插進去的香燒得整整齊齊,才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自顧自跪坐在牌位面前說起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