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再不出門,新鮮菜就要被買光了,許東山便隻能自己拎着菜籃子出門。
正是街上人最多的時辰,許東山才拐出巷口走沒幾步,便摻和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沿街堆滿了惠安女、蟳埔女和菜販子,許東山一路跟着路人們一起挑挑揀揀,還沒走到肉鋪,倒也買到了好幾樣還帶着水珠的新鮮菜。
七月份有普渡、小佛生日兩大節日要辦宴,人們吃膩了宴席上的大魚大肉,到了月底,便尋思着吃點清淡的素菜換換口味,是以平日裡生意極為紅火的肉鋪難得受了冷遇。
“今天生意不好,你要是買多一點,我給你算便宜一點!”肥頭大耳的殺豬匠将新鮮的肉條甩到案闆前端供許東山挑選,“那邊還有我自家養的雞,挺肥的,買回去炖湯也不錯!”
“切半斤五花,半斤瘦肉,再給我挑一隻好一點雞。”
“好嘞!”殺豬匠殺豬刀一揮,麻利地切好一塊五花與一塊瘦肉,用秤一稱,锱铢不差。
等着殺豬匠挑雞的空檔,許東山提着籃子往别處看,心裡暗暗盤算着還要買點什麼别的菜。
無意間,他聽見邊上有人在問路:
“借問一下,你知道月娘面線糊店往哪裡走嗎?”
許東山順聲望去,是一個看着得有五十多的男人在邊上的裁縫鋪問路。
裁縫鋪頭家娘走出來,正好瞧見許東山,笑道:“月娘面線糊店的廚子在那兒,你跟着他回去好了!”
那個老男人順着頭家娘指着的方向看去,看到一個又高又壯的青年正不善地打量着自己,不由得心裡一毛。
但怕歸怕,老男人還是硬着頭皮走了上去。
“你……要做什麼?”這幾日那幾個無賴的家裡人常托人上門求情,許東山得提防着着想要上門的所有人。
那個老男人搓了搓手,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低聲道:“我想去見蘇月娘。”
“你是她什麼人?”那邊殺豬匠探身将雞放到了許東山的菜籃子裡,報了個數,許東山數了錢,将一大把銅錢付了出去。
男人看到許東山的菜籃子裡滿滿當當的都是肉和菜,他眼中閃過一道金光,“我是蘇月娘的親戚,我過來看她過得好不好!”
親戚?
許東山皺眉。
他知道蘇月娘除了舅舅一家之外,親近一些的親戚大概就隻有那個想要把她嫁了換錢的大伯。
“你不會是她的大伯吧?”
男人連忙點頭,“對對對!我是她大伯蘇旺!”
聞此,許東山的臉一下子黑了,原就兇相的臉此時那叫一個讓人毛骨悚然,蘇旺心底打起了退堂鼓。
許東山曾從林大松口中聽說過這個蘇旺是個混吃等死、臉皮極厚的人,不僅在親弟弟死後強占親弟弟留給侄女的房屋店鋪,甚至還想将侄女嫁給瘸子換一筆彩禮錢。
若是将這個人留在街上不管,怕是會起些難以控制的亂子,倒不如帶回家去殺剮一番!
“跟我走。”
蘇旺連忙朝着許東山點頭哈腰,跟在許東山身後往月娘面線糊店的方向走。
他一邊走,一邊打量許東山和那一籃子食材。
雖說這個廚子穿得質樸破舊,但是那一大籃子菜可不是一般豐盛!
想必蘇月娘在這兒混得還算不錯……若是能要了她掙的錢,再将她嫁出去……
蘇旺做着他的春秋美夢,随着許東山去到了月娘面線糊店。
許東山走在前頭,打開了店門。
才睡醒不久的蘇月娘竄出來,湊到許東山身邊往盤子裡瞧:
“你怎麼不喊我一起去買菜?讓我看看你買什麼菜了!”蘇月娘興緻勃勃地去接許東山提着的菜籃子。
“月娘!”
蘇旺一喊,打斷了蘇月娘的動作。
蘇月娘擡起頭,瞧見站在許東山身後沖着她不懷好意地笑着的蘇旺,一時間,她面上血色全然褪去,整張臉煞白非常
“你……你……”蘇月娘見了鬼一般連連往後退,許東山忙上前去攙了蘇月娘一把。
蘇旺搓了搓手,往前走了幾步,順帶打量了堂屋一番。
“聽說你這兒生意不錯!這麼大的地方,能坐不少客人吧?哎呦……你在這兒受這份苦做什麼!倒不如跟大伯回家嫁人去!”
蘇旺伸手就要去拉扯蘇月娘的胳膊,怎知還沒碰上,他的手便被許東山一把攥住了。
用力之大,痛得蘇旺慘叫不止,雙膝不自覺地就要往下磕。
“放手!放……啊——”
蘇旺求饒的話語才說了一半,便又因為許東山加重了力道而化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
“你也配為人伯父!好好一個姑娘,居然想許配給一個瘸子!”
滿面悍然的廚子牢牢将蘇月娘護在身後,單用一隻手便讓來者不善的蘇旺跪地哭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