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發靠近蘇家,認識蘇月娘的人便越多。
三月的時候,蘇月娘忽然人間蒸發了,蘇旺帶着自家子侄将清河鎮翻了個底朝天。
大家都知道蘇旺的為人,大多都在慶幸蘇月娘跑得好。
“月娘離開這麼久,怎麼突然回來了?”
“你是不是去投奔你舅舅了?可你大伯去浮橋可沒找着你!”
“你沒聽說嗎?月娘去很遠的地方做生意的,上回蘇旺瘸了一條腿回來,就是去找月娘的麻煩了!”
“月娘你邊上這個後生家是誰?”
……
熱情的厝邊大嬸們七嘴八舌地問了一通,蘇月娘耐心地一一回應了。
當厝邊們得知蘇月娘這半年多來在外頭沒有受什麼苦,還覓得了如意郎君,今日回來,是為了和蘇旺一刀兩斷,遷走戶籍,有熱心的還主張着去找幾個族裡頭有聲望的老人家鎮場。
一行人來得太過惹眼,這消息老早就傳到了蘇旺的耳朵裡。
上回許東山那一鐮刀削了他小腿的一塊肉,過了這麼久了,他每回夢見這事兒都會被吓醒。
所以,一得到蘇月娘回來的消息,蘇旺就跑回家,搜刮走了家裡的銀兩,拉着兒子暫時躲了起來。
與許東山家、許二福家一樣,蘇月娘家與蘇旺家也是蓋在一起的。
眼力極好的許東山大老遠的就看見挂在前頭那大厝上的“蘇記小吃鋪”招牌。
“月娘,那是你家的店?”
蘇月娘點點頭,面上的笑有些勉強,“我爹走之前是……估計現在都被我大伯幹倒閉了……”
許東山輕輕拍了拍蘇月娘的肩頭,“一會兒給你報仇!”
走在邊上的林家父子二人骨子裡都是沖動的,離蘇旺家越近,兩個人越着急。
離蘇家還有數十米距離,父子倆便一個大跨步沖上前去,一人敲一邊門。
“姓蘇的!給我滾出來!”
“再不出來踹門了!”
厝邊被這巨大的聲響吸引出來了。
“诶诶诶……别敲了……剛剛看那兩個腌臜鬼往祖厝的方向跑了!”
“月娘,祖厝在哪!”
蘇月娘才擡起手大概指了個方向,急不可耐的父子二人便氣沖沖地往那兒趕了去。
過來幫着鎮場子的那幾個人趕緊擡腿跟上去。
許東山朝前望了一眼,隻見通往祖厝的小路狹窄,騾車怕是過不去,他将兩匹騾子拴在一旁的樹杈子上,随後從後闆拾起林富貴帶的若幹武器。
他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你在這裡待着還是……”
蘇月娘毫不猶豫地拉上許東山的胳膊,“許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看許東山、阿舅以及表哥皆是一副恨不得将蘇旺挫骨揚灰的憤慨模樣,蘇月娘當真是怕這三個人事情沒辦成,反倒把自己折騰到縣衙去了。
……
蘇家的祖厝已經空了很多年了,現下說是祖厝,帶不如說是慢慢地變成了祠堂,除了忌日、逢年過節的會有人過來燒香燒紙,平日裡這兒壓根不會有人踏足。
蘇旺自認為在這兒躲着很是妥當,沒想到屁股還沒坐熱,他就聽見了外頭傳來一陣騷動。
蘇旺的兒子蘇順緊張地抱住懷裡的銀兩,“爹……該不會是蘇月娘和那個黑大個過來了吧!”
“噓!說不定是哪個皮孩子過來玩了!”
話音剛落,一陣聽起來十分沉重急促的腳步聲交雜着接二連三的踹門聲傳來。
蘇旺蘇順父子二人吓得屏息凝神,直往一旁的殘牆邊躲。
“爹,那群人真的找過來了……咱們從這兒跳出去!”蘇順指了指牆角的一個大狗洞。
蘇旺咬了咬牙,“走!”
蘇旺一下子猛趴在地上,腦袋鑽入了那個大洞裡。
怎知蘇旺的屁股剛進牆洞一半,這間房的門便被一下子踹開。
“蘇旺,你給我站着!”林富貴高舉着鐮刀,快步沖上前去,将鑽了一半的蘇旺一把拽回。
就這樣,一行人架着蘇旺父子倆去了祖厝正堂。
姗姗來遲的幾個老者看到蘇旺蘇順父子二人被幾個外姓人這麼狼狽地架着過來,一時間又氣又恨,張着缺了好幾顆牙的癟嘴,就要對着林富貴等人一頓痛罵。
來鎮場子的那幾個男人看那幾個老頭即将發作,連忙走過去,湊到那幾個老頭邊上,嘀咕了幾句。
老頭們臉色一正,将到了嘴邊的怒罵咽回了肚子裡面。
林富貴可不管這是哪兒,反正他占了理,他就先那幾個老頭一步走到側邊入座,“蘇旺在我妹夫過身之後是怎麼對待月娘的大家也都有目共睹!現在月娘經我做媒要成親了,這個蘇旺竟然兩次三番地帶人要去搶月娘!”
幾位老頭對此事自然是有所耳聞,但誰家孤女不是看叔伯眼色生活,聽從叔伯意思出嫁?
他們不願意沾染這些雜事,便就沒有在蘇月娘的爹走後,特意去關照過蘇月娘。
方才那幾個看着十分兇神惡煞的後生與他們說蘇月娘已經打通了官府那裡的關系,他們若想偏袒蘇旺,還得掂量掂量知縣大人能不能得罪得起。
一個本家裡遊手好閑又好吃懶做的晚輩與一個當官的比起來,老頭們自然是選擇後者。
“你們說想怎麼處理這件事?”歲數最大的那個老頭入座後,将問題抛回給了林富貴。
林富貴清了清嗓子,“當年我妹夫走的時候就對蘇旺千叮咛萬囑咐要幫着照顧好月娘……沒想到人才剛下葬,他就占了我妹夫留給月娘的店,還住到了月娘家裡,賣了月娘的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