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月娘裹在被裡,聽着這一聲歎息,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說不遺憾是不可能的。”
“可我的确沒有能力撐起我家的店。”
“我的手藝能再被人看見,都是你的功勞……”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月娘小吃鋪能一直開下去,你在堂屋招呼客人,我在廚房掌勺……”
“這樣……也就足夠了……”
一吻輕輕地落在蘇月娘的頭發上。
“我去給你弄點熱水擦擦身子,擦完了再睡。”
許東山離了床榻,蘇月娘翻了個身,安心地睡下了。
——
入了夜,屋舍巷陌寂靜。
這個時辰,家裡頭沒燈的厝邊大多已經入睡了。
昨日辦禮,家裡還剩了支蠟燭,許東山點了一支半截的,安在燭台裡端到廚房裡照明。
這幾日成親、祭祖備了不少硬菜,若是要做來吃,怕是得費一番功夫。
現下不早了,凡事簡便為主。
中午還剩下一碗雞湯,兩個人喝怕是不夠,許東山索性又添上些水,倒了米、另添了香菇、幹貝下去煮成粥。
光有粥也填不飽肚子,許東山找了一番,還真讓他翻到了一碗去了殼的海蛎。
這海蛎是早上買的。
原想着要煎一碗海蛎煎去祭祖的,沒想到還沒做完海蛎煎,便湊夠了其他幾樣更硬的菜,所以這海蛎就被遺忘在了角落裡。
好在現在天氣涼,這海蛎又泡在鹽水裡,倒不至于壞掉。
倒掉鹽水,許東山往海蛎裡加了半勺地瓜粉、半碗清水,徒手抓捏着滑溜溜的海蛎,等到海蛎表面的粘液差不多被搓下來了,才倒掉渾濁的地瓜粉水,重新淘洗一遍。
海蛎煎的精髓除了海蛎的鮮之外,當屬蒜小段的增味,蒜段越多,海蛎越香。
一條青蒜去掉蒜白上的根須,剝去薄膜,攔腰分四段,再斜切成均勻的小碎段。
以許東山對蘇月娘的了解,這蒜碎段須得與海蛎等量才算味足。
碰入蒜碎段,倒入三大勺地瓜粉,最後鹽、胡椒粉、少許醬油調味。
經過清洗的海蛎中含了不少水分,隻需再添上一勺清水,用筷子輕輕攪和,便可形成濃稠卻又可流動的海蛎煎糊。
小竈裡生起柴火,鍋熱倒入菜油,等到油熱,便可舀一勺海蛎煎糊倒入鍋中煎制。
幾乎是一下鍋,鍋裡的熱油便嘩嘩地冒出了熱烈的油花,熱油在面糊下滾動,将地瓜粉糊煎得金黃發脆,被加熱的海蛎與蒜葉,也被激發出了帶着點海腥味的香氣。
許東山輕輕翻起海蛎煎的邊角,察看底面的熟度,确認底下已經全然被煎得金黃發脆了,便将鍋鏟往下一推,勺面托着已經凝結的底面用力一番,将還是面漿質地的上面翻到底下去煎。
靜等了好一會兒,海蛎與蒜葉的香氣已經被熱油激發足了,兩面都是金黃酥脆的,許東山便用煎勺将海蛎煎分成小塊。
這海蛎煎裡的地瓜面糊雖然被煎地金黃酥脆,但内裡還是軟糯的,煎勺一剁,外頭斷了,裡頭再一拉扯,便也就被分成了幾片。
剛才備的海蛎煎糊還多着,許東山又重新熱油,煎了兩鍋,才将海蛎煎糊用完。
等碟子裡的海蛎煎堆成了一座小山,大鍋裡的雞湯粥也可以出鍋了。
……
海蛎煎的氣味一直從廚房飄到了後屋,徑直鑽入了房裡。
睡得香甜的蘇月娘聞見這味道,隻能響着肚子醒來。
蘇月娘穿好衣裳,簡單将頭發挽了起來,便去了前頭。
許東山正将那碟堆得跟小山似的海蛎煎放到桌上,餘光瞥見蘇月娘打着哈欠走來。
“先過來吃點,我馬上把粥盛出來。”
筷子和調羹已經擺放在了桌上,蘇月娘一坐下,便拾起筷子,夾了一片海蛎煎,蘸上些許甜辣後,整片塞進嘴裡。
海蛎煎已經出鍋一會兒了,此時并不算燙,蘇月娘托着腮,眯着眼,咀嚼着外脆裡糯的海蛎煎。
今天許東山挑的海蛎又大又肥,雖然經過油煎,海蛎卻依舊柔韌,一口咬下去,似乎還流出點鮮甜的汁水。
正好這海蛎煎切得小塊,蘇月娘一口塞一塊毫無壓力。
海蛎鮮韌、蒜葉沖香,裹挾在地瓜粉團之中,勻和上甜辣,滋味甚美。
蘇月娘當即拍闆決定要售賣海蛎煎。
許東山端着雞湯粥出來時,蘇月娘已經往嘴裡塞了不知多少片海蛎煎了。
雖然許東山看不清别的,卻看清楚了蘇月娘泛着油光的雙唇。
“過兩天咱們賣海蛎煎!”
“好,所以咱們什麼時候開店?”
蘇月娘鼓着腮幫子沉吟。
“大後天開吧……掙錢可是大事,不能耽擱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