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因一時沒有接話,隻聽符離又道:
“不過我隻是覺得,兩個人的喜歡就像是蝶逢花,存在過一刹那就已經很值得。十年又八年的閉關,出出入入裡未必不會——誰敢說這點懵懂的心思不會折在時間裡,又怎麼去談……善果。”
蘭因常常在某個時候生出想要擁抱她的沖動。“喜歡”“自由”“存在”都被符離一同打包,折疊在一個小盒子,壓抑在日複一日的自苦裡。那些明媚顔色隻在某幾個刹那一探頭,被當作美好的想象裡“未來”透出的一點夢影。
即使這樣,她也不敢碰。
蘭因覺得自己這時候說什麼都很難顯得不輕率,隻是輕輕把頭靠在她肩膀上:
“我們說過要一起老去,符離,一直作數的。”
“我記得。”符離遠遠看見歸來的沈譽,她輕聲說,“我記得的。”
玉聽的情況大概在兩日之後穩定下來。
對于修士來說,意識清醒後,很多事情就變得容易起來。他自身的運功修複比魏宜青的傷藥好用得多,再過了一日,已經在行動上也看不出差别。
蘭因還是有點兒擔心。因她這師弟實在太能忍,做師姐的不能不怕這人是為了提前到秘境中心去才逞強。
因此她親自拉過人的手,仔仔細細地走過一遍靈流,才看着師弟别過去的面孔微不好意思地安下心來。
四人齊聚白骨陣旁。
其上作為陣眼寶物的燭母白骨,蘭因已經收起來了,此時地面上隻有流轉着淡淡金色的陣法圖紋在發光。
這是通向秘境中心的法陣。
蘭因仔細感受很久,才将靈力輸進陣法之中,随後是天旋地轉、晝夜不分。等到眼前再出現景色的時候,幾人看見一道山谷,兩側山峰幾乎通天。在谷口有兩條岔道。
岔道的分界上有一塊石頭,其正中有一道形容模糊的圖案。觀其運筆起落,蘭因總感着像是和那白骨陣同出于一人之手。
這一切都太、太過于蹊跷。她回身和幾人交換一個眼色。衆所周知,鴻福秘境是天生地養的靈境,即使有陣法或密道,也歸于天然形成而非是人為。
但那水谷之中的燭母白骨陣,雖不知是誰下的棋,卻顯然是人工匠作。如果不是此前的修士殒命前布置又被天靈幻境自然挪用,就是在他們這一批人來之前……已經有人先行一步。
他是想掩蓋什麼,還是引誘什麼?
“這圖案應當和接下來的術法有聯系,”沈譽很自如看向蘭因玉聽,“不知道我們走哪一邊?”
蘭因面色複雜地把視線在幾人身上轉了一個來回——這四人裡湊齊了三個命途不順、天生應劫的倒黴蛋,因此目光最終隻好投向大名鼎鼎的利貞山沈譽:
“實在辨不清。不如你來選?”
沈譽看了兩側道路,随手挑了個陽光更好的,提槍一點:“那走右邊好了。”
他知道幾人現在雖然通過傳送法陣到達秘境中心,但距離抵達秘境真正的心髒、見到據說是此次現世的“四象片羽”還有很不容易的一段旅途——但不管前面有什麼,提着槍走下去就是。
四人順着道路右側行路。
此時他們到得很早,路上還看不見其他修士的身影,但是道路兩旁的植被卻越來越茂密,終于樹葉的影子遮蓋了道路上的一切,包括蘭因四人的影子。
他們好像踏進了一片原始叢林。
四周是高大叫人不見天日的各種古樹,就連對古籍最了解的符離也隻能勉強解出一半來。越往前走視線越開闊,逐漸見到平坦的草地與流水,還有一些制式奇特的低矮建築。
那些建築雖然很古拙,但是看得出來打造得極其精細,像是能用百年千年,代代傳承下去。
但這裡沒有一點活人的生氣。
目所能及的所有地方,都彌漫着一股似有若無的淡淡黑氣。像是很死寂。
這裡沒有隐藏的小蟲或是乳獸,所以一踏進來就覺得蹊跷怪異。半刻之後會驚覺是外邊的蟲鳴聲全都隐去,所聞的都隻是風拂葉動,流水潺湲……而在這風聲與水聲之下,似乎能夠嗅見隐隐的腥氣。
不是泥土的腥法……是人所熟悉的。
血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