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打算盡快解決眼前的事。
很明顯,這個王妃不占理。
她有冤,渣男都死了,還是被活活埋死的,多大冤解不開啊。現在幾百年過去了,盯着人家古董商不放,非要人一家子的命這就很過分了。真要出氣,找盜墓賊啊,不是盜墓賊偷出頭面,周老闆能花錢買到嗎?
已經填了兩條命了還不知足,厲鬼都沒她這麼黃世仁的。
地庫的白熾燈在頭頂滋啦作響,林知夏腕間龍骨镯泛起漣漪,閃爍的燈管瞬間不閃了。肅王妃的殘魂在稻草人裡劇烈掙紮,紅繩勒進草莖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插入胸口的桃木劍并沒有成功讓肅王妃魂飛魄散。
林知夏沒想到隻是黑霧凝成的虛影竟然也這麼兇的,她有些驚訝,宴清提醒她,“這女人用夫君屍骨養玉,罪業都推到肅王身上,好處她全占了,似鬼非鬼,煞氣所凝,不可用一般鬼怪的法子應對。”
林知夏咋舌,“這招好狠啊。”
稻草人聽到發出怒斥:“本宮與那負心漢同棺共椁四百餘年,日日受他怨氣侵蝕——爾等懂什麼!”
是說她也不容易?
林知夏看着從草人眼窩中滲出的暗紅血絲怪唏噓的,指間五帝錢突然發燙,她反手将銅錢釘在漆盒四角:“周家不過收了你幾件陪葬品,你就要人全家償命,人家很冤好吧。”
“他們動了不該動的物件!”稻草人脖頸紅繩應聲斷裂,陰風裹着碎瓷片撲面而來。宴清攬着她旋身後撤,玄色衣擺掃過展櫃時,那頂嵌着東珠的鎏金鳳冠突然騰空而起。宴清隔空抓握,倏而鳳冠握于掌中,然後,簡單粗暴徒手拿下上嵌的東珠。
林知夏:“…………”啊啊啊啊啊啊!!!!
宴清似沒察覺到懷中人的崩潰,他捏着東珠端詳片刻,幽冥火自指尖竄出,繞着東珠燒灼片刻,原本漂亮大而圓的珠子竟然慢慢變成了小小的一枚翡翠珠子,直徑有個兩毫米那樣,跟東珠比起來差太遠了。
林知夏:“…………!!!!”周老闆這是走了眼啊!鳳冠最貴的就是東珠,結果東珠是個假的!
“玉娘,嘉靖三十七年臘月贈。”
正在左突右撞的稻草人突然安靜下來,林知夏詫異,“珠子上刻得有字?”
宴清嗯一聲,将翡翠珠子遞到她跟前讓她瞧,林知夏眯着眼看半天才看清上面刻着的蠅頭小楷,真的太小了,一般人稍微視力差點真看不清。
“玉娘?是你閨名?”林知夏問稻草人裡的肅王妃。
回應她的是稻草人發出的凄厲哀鳴,陰氣凝成的宮裝虛影自稻草人中分離出來,踉跄着撲向林知夏他們。宴清指尖幽冥火化作囚籠将她困住,鎏金瞳孔仿佛看透世間萬千真相,他冷冷道,“你非肅王妃。”
林知夏:“what?!”
宴清:“為夫聽不懂番邦語。”
林知夏:“……我隻是表示下震驚,她跟肅王合葬在一起,還用肅王屍骨養玉,她不是肅王妃會是誰?!”
宴清:“看看就知。”
地庫陷入死寂。宮裝虛影在幽冥火中漸漸褪去華服,露出内裡粗麻喪衣。原本精緻的發髻散落成枯草,眉心赫然插着三寸槐木釘。
“好個李代桃僵。”宴清指尖拂過林知夏肩頭,替她擋去撲面陰寒之氣,“用王妃鳳冠養替身傀,倒是深得厭勝精髓。”
女鬼枯爪扒着幽冥囚籠,嗓音沙啞如礫石相磨:“那毒婦将我制成人傀陪葬……我要她血脈斷絕!”
林知夏有聽沒懂,“你是說自殺身亡的不是肅王妃,是你?”媽呀,驚天大瓜!
頓了頓,“周家跟你應該無冤無仇。”肅王妃本姓周?
“他們收了鳳冠!”女鬼突然暴起,枯發如蛇纏向林知夏脖頸,“那毒婦的詛咒……咳咳!”
宴清手指微彈,幽冥火沿着女鬼發絲逆燒而上。女鬼慘叫着跌回囚籠,魂體竟被燒得透明三分。
宴清:“說清楚。”
女鬼怔怔望着宴清手中的那枚東珠,半晌突然吃吃笑起來。陰氣順着囚籠縫隙滲出,在牆面凝成斑駁畫面。
“嘉靖三十七年冬,肅王府。”
宴清指尖輕點幽冥火,畫面陡然清晰。
林知夏扭頭沖鬼君大大露出個贊許的眼神。
鵝毛大雪落滿王府飛檐,梳雙丫髻的少女躲在遊廊偷看錦衣華服的公子。她耳垂挂着翡翠耳珰,發間别着銀絲蝴蝶簪,這個翡翠耳铛的翡翠就是鳳冠上嵌的這顆!
“玉娘!”管家婆子拎着掃帚追來,“王妃喚你去梳頭!”
畫面倏地扭曲。昏暗寝殿裡,鳳冠霞帔的肅王妃将金簪抵在少女咽喉:“好個吃裡扒外的東西,竟敢肖想王爺!”
“奴婢沒有……”玉娘瑟瑟發抖,耳珰突然被扯落在地。
“沒有?”王妃指尖撫過她清秀眉眼,“這雙眼珠子……倒是生得勾人。”
鮮血濺上描金屏風時,林知夏腕間龍骨镯突然收緊。宴清皺眉捂住她眼睛:“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