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梅有的時候很想看看姬君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何種模樣,他總想将他們之間的距離拉近、拉近、再拉進!
宿傩大人經常來拜訪姬君,五條望那個讨人厭的家夥也時常從京都跑過來。
他們兩人有的時候會撞到一起,卻罕見地沒有針尖對麥芒那般不對頭。
這天裡梅收拾已經涼透的茶具,他探頭問着那邊秋千下乘涼的姬君:“姬君,您不讨厭宿傩嗎?”
仰卧在秋千上的少女以書覆面,沾染口脂的唇似搗爛的櫻桃:“裡梅,你讨厭五條嗎?”
被反問的白發少年别過頭翻着白眼:“讨厭!”
裡梅毫不猶豫地說完便後悔,他看不清少女的面容隻好急忙找補:“不過他是姬君的朋友,倒也不至于那麼難以忍受。姬君喜歡,裡梅就喜歡。”
看在他每次都帶禮物給姬君的份上,倒也沒那麼礙眼。
的場貴子被裡梅孩子氣的回答取悅:“比起宿傩,你更讨厭五條。而你之所以問我,則是認為宿傩是我與五條的對立面,也就是惡的那一方。”
“按照你的是非觀,你自身比起五條則更喜歡宿傩。那麼你難道是惡那一方,抑或是站在我們的對立面嗎?”
的場貴子短短兩句話令裡梅不知該如何回答,他表情無措手指絞着袖口呆站在原地。
的場貴子被覆蓋的眼睛悄然睜開,她舉起手臂探向四周,紅黑的和服映襯着雪白的肌膚在陽光下發光。
裡梅見狀岔開話題,幾步并作一步半跪在秋千旁:“姬君想要什麼?”
的場貴子避開桌台精準地拽住少年的衣襟,她猛然一拉書卷從臉頰上掉落:“抓住你了。”裡梅遇見自己不想面對或者無法回答的事或人,他總想着逃避。
裡梅被那雙清淩、透徹的眼眸注視着,裡梅能夠很清楚地看見慌不擇路、眼神躲閃的自己。
他放松身體整個人倚靠着的場貴子的雙腿,柔軟的觸感令他蜷縮着自己的指尖,地下往日高揚的頭顱以此來掩飾眼底的狼狽。
緩緩垂下的頭被一隻溫涼的手擡起,的場貴子左手支着頭右手勾着白發少年郎的下巴:“擡起頭說話,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比起現在,倒不如你剛來時那般張牙舞爪的好。”
的場貴子到現在都還記得少年初見他時的高傲模樣,那時候的裡梅即便身子微躬,脖頸與腰卻依舊如勁松一般。
裡梅咬唇,眼尾漸漸染上紅暈。
初見的那段日子是裡梅現在迄今為止最不願回首的一段記憶,他不僅不懷好意地接近姬君,還從心底認為她也是虛僞貴族的一員。
的場貴子也不為難他,她收回手從秋千上坐起來指尖輕點他的額頭:“我不讨厭宿傩,也不讨厭五條。”
“世上沒有絕對的善與惡,宿傩雖然食用女人與孩童,但他也殺掉許多該殺之人。。”
“五條雖然一直救助受咒靈迫害的人,但每天也有許多人因他而死。”
“我的喜惡不根據世間既定的善惡劃分,而是有我自己的規則。”
的場貴子替他梳理着淩亂的發絲,聲音溫潤地道:“即便裡梅最開始很讨厭我,我還是很喜歡裡梅哦。”
裡梅貓眼瞪大,唰得一溜煙跑回屋内。
他五指張開捂住發燙的臉頰,一隻手緊緊握着胸前的衣料。
姬君總是一本正經地胡言亂語,總是說些讓他手足無措的話。
的場貴子不明所以,正常人不應該非常開心嗎,怎麼裡梅不按常理出牌直接跑了呢?
葵旁觀全程默默打掃着庭院,這就是青春啊。
姬君雖然不食人間煙火,但勝在格外撩人心扉。
就在的場貴子陷入疑惑時,裡梅緊閉的房門突然大開。
裡梅從房間内噔噔噔地跑出來,他定定站在的場貴子的面前:“我也很喜歡姬君!”
少年的聲音震耳欲聾,話語裡的赤忱無處可藏。
“我去練習了!”裡梅說完便頭也不回地消失。
少年的白發在陽光下如發光的綢緞,但不論發絲如何耀眼也遮不住白發下那雙鮮紅欲滴的耳朵。
的場貴子望着裡梅離去的方向暗自低聲道:“一路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