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暗河上織的破銀紗被劍捅了個窟窿,白子睿舉着撩水的胳膊僵成根老腌黃瓜。水珠子順着脖子往下淌,激得他後脊梁蹿起片雞皮疙瘩,活像被二十隻母雞輪着啄。
少年逆光而立的身形如松竹覆雪,玄色雲紋箭袖收束出勁瘦腰線,鎏金螭龍扣将月光絞碎成星屑灑在肩頭。
之前還慘白如紙的唇色此刻透着海棠初綻的薄紅,眼尾天然上挑的弧度被冷意壓出刀鋒般的銳利——最要命的是那雙眼,虹膜竟泛着極淡的銀藍,像是将極光封進了琉璃盞。
白子睿耳朵尖燒得能烙餅,他可是見識過縣太爺小妾抹胭脂的陣仗,可這大老爺們臉上自帶的紅暈,愣是把怡紅院頭牌都比成了腌白菜。老郎中教的那套骨相口訣全喂了狗——這哪是人臉,分明是竈王爺年畫裡蹦出來的仙倌!
他學過人體解剖,知道顴骨到下颌的黃金比例該是16:9,可眼前這張臉偏就卡在要命的17:8——多一分太硬,少一分太柔,活生生是從他醫科大宿舍牆上撕下來的男神海報成精了。
水波把倒影攪成八寶粥,白子睿憋氣憋得臉發青。那濕漉漉的月白袍子貼在身上,比他去年在亂葬崗撞見的豔屍還勾人。醫學生的本能讓他把對方從頭發絲掃描到腳後跟:寬肩能扛棺材闆,窄腰能纏裹屍布,長腿掄起來能把城隍廟門檻踹斷——最絕的是眼角那抹紅,比他這世的親爹珍藏的西域鹿血酒還饞人。
喉結滾了三滾才把哈喇子咽回去。
白子睿後槽牙酸得能腌酸菜。他見過镖局镖頭光膀子耍大刀,圍觀過殺豬匠剁排骨,可沒哪個能把要人命和勾人魂焊得這般瓷實。
水珠順着對方喉結滑進領口的刹那,他腦子裡蹦出個荒唐念頭——這要是大體老師,他能連夜寫三萬字的觀察報告。
暗河突然打起旋兒。
白子睿被晃得踉跄半步,猝不及防撞進那雙半垂的眸子。比他解剖過的波斯貓眼石更透,比實驗室的钴玻璃标本瓶更冷,偏偏眼尾染着點失血後的淡青,像雪地裡戳着截雨過天青瓷。
心口那二兩肉突然撒了歡地蹦跶,他死死捂着胸口,生怕這動靜把洞頂倒挂的蝙蝠精驚下來。
指腹蹭過自己發燙的耳垂。
二十六歲母胎單身的醫學狗今兒算是遭了報應——原來真的有人能好看到讓他忘記呼吸節奏,忘了還魂湯該放幾錢朱砂,連洞外嗷嗷叫的狼群都成了陪嫁丫鬟!
水面上漂的藍光點子粘在那人發梢上,白子睿盯着這點幽光,突然懂了廟會上撲燈蛾子的傻勁兒。
"撲通!"白子睿紮猛子鑽進水裡,哈出來的氣卻把老底兒掀了個幹淨。他分明瞅見那人亵衣下八塊腹肌的溝壑,活像老石匠鑿出來的梯田,順着人魚線溜進腰帶,在月光裡勾出段能腌酸菜的腰窩子。
"你是何人…"少年劍柄上的螭龍紋突然跟夜市燈籠似的亮起來,映得眉間朱砂痣活像糖葫蘆上滴下來的糖渣,聲音倒是怪好聽,可惜摻着三分病貓似的沙啞——這要擱西市勾欄裡,準能騙得大姑娘小媳婦往台上扔銅闆。
白子睿喉結咕咚滾了兩下,暗罵這具身子真他娘不争氣。都是帶把的老爺們兒,怎的看見個病歪歪的公子哥兒,尾椎骨就跟竄了電似的?水面裡映出自己紅得冒煙的耳尖,活像被踩了尾巴的野貓。
洞頂漏下的月光青不青藍不藍,活似隔夜馊了的綠豆湯。封玄清撐開沉重的眼皮時,最先恢複的是指尖觸感——青岩地面傳來的沁涼讓他混沌的思緒陡然清醒。
封玄清在劇痛中恢複意識時,最先感受到的是舌尖殘留的甘苦。記憶如碎裂的鏡面——南宮離遞過來的毒酒、劍刺穿胸口時的劇痛、自己拼死突圍趕到自己發現的秘密基地…
指尖下意識摸向心口,預料中貫穿肺葉的劍傷處竟平整如初,連運功時的滞澀感都消失無蹤。
他猛然睜眼,五指深深摳進青岩。心口本該緻命的貫穿傷竟已愈合,皮膚光溜得活像被丹霞峰藥泉泡了三天三夜。閉眼運功一探,好家夥,鍛骨境的罡氣在經脈裡竄得比禦劍還快,這哪是重傷初愈,分明是吃了十全大補丹,竟然更進一步。
暗河方向傳來荒腔走闆的哼唱,是封玄清從未聽過的曲調。
暗河那頭忽傳來荒腔走闆的哼唱,調子歪得親娘都不認識:
“怎麼也飛不出~哎嘿~花花的世界~”
封玄清後槽牙直泛酸。這荒郊野嶺的,莫不是哪個醉鬼走錯了戲台子?既不是青玄門雅樂,也不像中世界那些老古闆愛哼的道韻,倒像是…像是市井潑皮喝高了瞎哼哼?
他偷摸掐訣換了身月白錦袍,鎏金腰帶勒得腰杆子比翠雲樓頭牌還細。收拾停當往洞裡一掃——乖乖,千年雪蓮叫人薅秃了三瓣,地火餘燼被扒拉成八卦烤串陣,最絕的是石門上新鮮虎血手印,敢情把他這裡當成了野炊竈台?
九嶷山溶洞是自己一年前尋到的秘地,打算回到中世界青崖封家時上報家族。
石門需用他精血才能開,如今倒好,人家跟逛自家後院似的來去自如…
“你是何人?”
封玄清套上雲紋袍時,月光正好卡在他後槽牙上——那邊轉過身的少年光着膀子,濕發上粘着片人參葉子,活像隻剛出蒸籠的嫩湯包。
水霧裡光着膀子的少年最多十六,濕發還粘着片人參葉子,鍛骨境三重的修為弱得他都不屑拔劍。可當那家夥轉過臉的瞬間。
!!!
他見過仙道仙子禦劍踏月的風姿,也見過魔宗妖女惑人心神的媚态,要說這厮的皮相,比青崖封家長老們供着的桃花煞畫像還邪乎,尤其那雙眼睛,瞳仁裡的碎光晃得他想起前年偷喝的那壇百年琥珀光。
“問你話呢!”劍鞘戳上對方鎖骨,封玄清自己都驚了——這力道比給新入門的師弟們撓癢癢還輕。他在九嶷山當鎮山太歲兩年有餘,哪個封家子弟見了他不是腿肚子轉筋?眼前這貨倒好,眼珠子都快黏他鎏金螭紋腰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