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花卑微,上不得什麼台面,色白而香淡,也不算多麼美麗,就連民間男子女子給心上人獻花,也不至于選這一種。
這樣說,隻是因為,蘋果花是兄長魏泓與窈姐姐的定情之花,也是機緣巧合,而且知道此事的,魏淵敢說,當時也隻有魏泓、馮窈,二人的随侍,以及魏淵這個調皮的小妹妹。
如果此馮窈乃彼馮窈,聽見這一句,應當有所反應,在魏淵的預料中,最有可能的,便是馮窈認為當年的小妹妹魏淵或仍存活于世的随侍找到了長公主,或者被長公主找到,才使長公主問出這樣的話來。
所以,馮窈可能會擔憂,可能會緊張,可能會激動……哪怕隻是一丁點微表情,魏淵都自認能夠辨出。
可是沒有。
什麼也沒有,馮婕妤展現出了恍若天真的無知,秀氣的鼻子輕輕皺起來:“什麼?蘋果還會開花?”
好像隻是下意識的一句反問,很快她便反應過來,告罪道:“恕妾無禮。”
這是最無辜的回答,但也是最周到的回答。魏淵倒一時間真有些拿不準,這個馮婕妤究竟是不是窈姐姐,又究竟是不是知情者。
又試探了好幾輪,均被馮婕妤一一抵擋回來,馮婕妤的回答無一疑點,可魏淵的疑心卻越來越重。
這感覺真是抓心撓肺,讓人心裡既發癢,又發疼,有一種燒心似的難受,肚子裡有什麼蟲豸要湧出來似的,又像在食道裡爬。
可是再怎麼急切,也沒有辦法,多說多錯,圈子繞來繞去,馮婕妤沒有露出什麼來,魏淵自己倒是快要露餡了,最後隻得滿含不甘地把馮婕妤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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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别春殿,魏淵還是有些氣苦,出師未捷,任誰也不會高興。
不過魏淵在宮中來去自由,未來再見馮婕妤的機會還多得是,倒也不急于一時。
昭公主平生素愛研究棋譜殘局,常常在窗邊一思索便是一個時辰,這倒便宜了魏淵神遊天外。
正想着下此見到馮婕妤,該說些什麼,又想着等崔檀忙完手裡的事,恐怕還要再想個理由讓他幫忙查查這位鳳翔馮窈的事,滿月忽然叩門進來。
“殿下。”滿月呈上一封書信:“府中雲郎君有事要奏。”
魏淵有些意外,周靖沒有傳信來,可見府裡好好的,這幾日她又格外恩準雲歸妄随周靖審問那二人,他還有什麼不順意,要在這個時候上奏?
信裡先是拽了幾句酸文,看得魏淵一陣惡寒,魏淵雖然寫得一筆好字,可也當真不算雅好詩書。
就見此人足足鋪墊了一頁信紙,才在第二頁詢問是否需要他進宮護衛,魏淵暗自好笑,這時候倒真覺得雲歸妄這個人有些瘋魔了。
貼身守護,總不能是看在她這個姓魏的的面子上,恐怕他是想那雲小紅了。
她曾經問過雲歸妄小妹的閨名,雲歸妄答得無奈:“叫小紅。”
“官名呢?”魏淵問。
雲歸妄卻搖搖頭,不肯再告訴她了。
“囑咐他在靖伯手下勤謹當差,皇宮大内多有拘束,孤隻擔心他遊俠之身,多有不便。”魏淵讀過信,不曾親筆回信,隻是笑着囑咐滿月傳話。
對雲歸妄的提議,魏淵其實十分心動,可她還沒忘記永德帝待那些江湖人士的态度——笑話,皇宮大内,能是好來得的嗎?
來了,萬一做了錯事,叫讓砍瓜切菜一般殺了,又算誰的?
至于親筆回信,魏淵想想還是算了,昭公主不會用左手寫字,魏淵現下右臂還沒好,如果寫信,反倒有些穿幫。
可況,魏淵左手寫字雖然風骨奇絕,可是她并不會用左手摹寫别人的字迹,如果要模仿别人,還是要用右手來寫。
滿月就這樣安排了信使傳口信回去,天寒寂寞,魏淵亦不想冷着,梳洗過便鑽進了被窩。
不知是不是因為昨夜收到了雲歸妄的信,魏淵做了一個怪夢,夢裡她還是鬼王,正是她困居路山,時不時去地府鬧事的時候。
有一天有個人上山來,這人掘墳似的在山上挖,一擡頭,竟然長了一張雲歸妄的臉。
真是個可笑的夢,事實上,人鬼殊途,哪怕強勢如魏淵,在路山時期,也看不清來往活人的面容。
夢做到尾聲,人也差不多醒了,天将明,魏淵其實還想再賴一會兒,可是一聲驚叫,劃破了别春殿的寂靜——
“有鬼……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