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倒是給張安傑問笑了,“肖總還犯不上單獨批評你,是有關KPI的事,公司下文了”
程晨點點頭轉身下樓。
沒走幾層樓梯,樓道裡有手機鈴聲響起,程晨翻了下兜,還以為是自己的手機,接着聽見上面的樓層傳來聲音,“六點放學嗎?我知道了我一會兒就開車去接”
程晨知道張安傑已婚有娃,沒想到他和他老婆打電話的時候這麼溫柔,還是個盡心盡責的好爸爸,不禁在心裡稍微高看了他一眼。
正準備繼續下樓,可随後張安傑一句,“好的,您放心吧肖總”,讓程晨徹底破防,原來是在給肖榮打電話,怪不得态度這麼友善,這自己家也有孩子,還得去接别人家的孩子,不知道自己的老婆孩子知道了會怎麼想。
聽到樓上有下樓梯的動靜,程晨趕緊下樓以免被張安傑撞見。
在單位的大樓外,掃了一輛共享單車騎車回家,程晨不禁在想,原來張安傑私底下還和肖榮有這種聯系,看來張安傑的前途一片光明啊。
沒過幾天,如張安傑所說,早會上肖榮就面容嚴肅地提起了這個事情,“公司人力最近在統計各部門員工的KPI是否飽和,統計之後,發現我們部門員工的KPI飽和度在所有部門中是排在倒數的,足以說明我們部門的工作量不飽和,從今天開始所有人七點下班”
辦公室裡有輕微的騷動聲。
肖榮置若罔聞繼續說:“有人可能會說了,那我工作都做完了,不下班幹什麼呢,我告訴你們,學習呀,同志們,你們身處這個行業,每天的信息都在更新疊代,學習是永無止境的,隻有不斷學習才能跟上這個市場的變化。
現在單位給你們免費提供這個學習的機會,你們用着單位的水,用着單位的電,還可以在單位吃食堂,比你們早早的回家躺在床上刷手機有效率的多了。
所有人如果有任何異議,或者需要找我的,也可以單獨來找我請假,不過醜話也說在前頭,請假的次數會在年終考核中有所體現”
乍一聽到這個要求的時候大家都很反感,有的人可能已經準備私下去找肖榮請假的,但聽說請假和考核挂鈎,瞬間又打消了這個想法。
所有人都是敢怒不敢言,除了對那幾個卷王有利,因為就算沒有這個要求,他們平日裡也是晚于七點才下班的,對他們根本沒有影響,可是對程晨這種下班後還有生活的人可算是一個噩耗了。
這個要求開始實行的第一天,大家都不太敢當出頭鳥,程晨也本以為這個要求得實行幾天後才有人敢反抗,沒想到實行的第一天就有勇士頭鐵的去了肖榮辦公室。
這位勇士既是郝樂,程晨看他沒多一會兒就從肖榮辦公室裡出來了,回到座位上就開始收拾東西,衆人佩服他真乃勇士也。
郝樂去後不久,程晨見又有一位平時悶聲悶氣的大姐也去了肖榮的辦公室,回來後就開始收拾東西。
不過因為這位姐去了,程晨才發現勇士們有一個共性,就是他們都已婚有娃,估摸着請假理由也是需要接孩子放學等理由,孩子是再合理不過的理由了。
接下來還有五十多歲的大哥大姐去了肖榮辦公室,反正他們都屬于五年内退休的員工,平時本來下班就早,更是不在乎考核,因此這一下子單位裡又走了近三成的人,苦的隻是她們這些沒家沒娃的年輕人。
如此要求實行了幾天,大家的反感情緒達到了頂峰。
程晨雖然在下班後還坐在單位,但是她将回家會看的一些書籍下載了電子文檔,帶到單位偷摸來看。
唯一讨厭的是,張安傑還有那個悄無聲息站在别人電腦後面的毛病,所以程晨總得提防着他,還熟練掌握了切換屏幕的快捷鍵,因此七點下班就變得沒那麼煎熬了。
她自己有事幹的同時,她也在觀察别人,發現自從肖榮提出這個要求後,大家的工作效率都變慢了,有很多同事白天不是總去衛生間就是總去樓道裡抽煙,還有的出去了一圈,回來時手裡還多了杯咖啡或者奶茶。
還有她去茶水間打水的時候,路過一些同事的工位,偶然看見的時候大多數也都是在看手機。
大家把白天本來能處理的工作都挪到了晚上,營造出一種下班還有很多工作未完成的假象,指尖在鍵盤上飛舞,眼神堅定好像能上戰場,電話聲像奏樂一樣此起彼伏,還有打印機極有節奏的在嗡嗡嗡的轉動,好一副燈火通明,加班加點忙碌的樣子。
肖榮看了十分欣慰,可是沒過多久,有一天早會上,肖榮臉上又沒有了笑容,一臉嚴肅的在早會上拍桌子說:“昨天公司把我們幾個部門的負責人叫到一起開會,我們部門的KPI仍在排在後面”
大家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生怕肖榮再把加班時間提到八九點。
但好在加班時間倒是沒變,不過卻對大家上廁所時間和摸魚時間提出了要求,“最近公司發現各部門上衛生間的時間明顯有所延長,各部門平均上衛生間時間我就不念了,就隻說咱們部門,平均上廁所時間47分鐘55秒。
這說明什麼,說明有的人一天上廁所的時間至少要超過一個小時,才能讓我們的平均時間達到47分鐘55秒。
我想請問那些個上廁所時間超過1個小時的員工,你上衛生間時間那麼長幹什麼,真要是腸胃不好,我建議你門早點去醫院看看”
大家聽到肖榮說話也有點不顧及文明了,紛紛忍不住憋笑,肖榮卻是闆着臉疾言斥了一句,“笑什麼笑?”
大家紛紛噤了聲,王瑞私下裡給程晨發微信,“公司是怎麼統計員工平均上衛生間時間的啊?”
“不會是在衛生間裡裝了監控吧?”
“我懷疑公司在侵犯我們的隐私”
程晨回複說:“想多了,咱們哪兒還有什麼隐私可論啊,信息早就被各種途徑洩露出去了”
“說的倒也是,不過公司也太變态了吧,誰家好公司統計員工上衛生間時間啊”
程晨回複說:“變态公司呗”
肖榮在上邊繼續講道,“除此之外,單位還統計了一份辦公期間使用外部軟件的時間,諸位知不知道你們平常摸魚時使用時間最長的是哪個軟件”
自然是無人敢做聲,肖榮自問自答地說:“是晉江,平均使用時長1小時23分鐘”
這個結果既意外也在情理之中,大家不經意看向幾位老同事,照理說的确是有人上班時間在看小說,但平均時長絕不該是這個數,但這幾位五年内退休的老同事,從上班看到下班這一點大家倒是心知肚明的,他們給平均拉到這麼高也不意外。
肖榮繼續往下說:“還有什麼小紅書、抖音、B......B站這是什麼軟件?知乎這些,刷非工作相關的軟件合計時間高達2個小時,這上衛生間快一個小時,刷軟件2個小時,一天三個小時都沒在工作,你們工作量能飽和才怪呢”
程晨不禁在心裡腹诽,上學的時候一天八小時也沒有全在學習上啊,上班的時候怎麼可能一天八小時都在工作,工作完成的快難道不是說明員工做事有方法,幹事效率高嗎?
但是現在的資本家管理者卻一定要把工作好壞和工作時長挂鈎,即便沒有那麼多工作員工也得在單位呆着,好像從這種壓榨剝削中才能徹底榨幹員工的價值,讓資本家和管理者覺得付給員工這一天的工資才算是值。
這個要求提出之後,程晨感覺大家在單位上班的狀态非常渙散,上衛生間的時間雖然減少了,但是工位上好像有刺一樣,坐在上面總是坐立不安,不是左扭扭就是右扭扭。
員工不在電腦上刷摸魚軟件,改在手機上刷,不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沒過幾天辦公室裡的監控器也裝上了,這監控器一裝上,員工幹什麼都看個清清楚楚。
員工們叫苦連天,除非硬氣點離職,否則就得受着,所以有的人另辟蹊徑開始修煉冥想技能。
程晨路過其他人工位的時候經常能看見她們在發呆,電腦屏幕一直在一個界面裡,半天都沒動一下。
等過了段時間,有的員工腦子比較活躍,不想那麼枯燥的面壁,就會買些花材來,在單位侍弄侍弄花草,閑情逸緻,陶冶情操。
對,沒錯,這個侍弄花草,陶冶情操的人就是程晨,意外也不出意外,這一天她又被張安傑叫進小會議室,開起了單人批鬥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