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周屏住呼吸,略側了幾下頭往旁邊看。
四周一片黑暗,黏膩的水聲讓他有點惡心。藍周靠觸感大概辨認着四周,這裡實在是太狹窄了,微微一動手就能摸到旁邊的牆壁。
初一摸上去甚至是溫熱的。
頭上的東西微微顫動着,腥臭的誕水幾乎要落到藍周臉上。而且它似乎帶有一點精神麻痹的效果,藍周屏息等了好一會,那東西才移走。
牆外一片寂靜,藍周仔細回憶着他們進入這塊縣域的所有異常點,慢慢咂摸出了一點不對勁。
如果排除宮永城和小鬼們的聲音,整個下午藍周都隻聽到過自己和蔔姗的聲音,整座鎮子像是被下了噤聲咒。
而這塊巨大的舌頭,實在讓人很難不聯想。
蔔姗那邊情況卻出乎所有人意料。
可能因為并不算生理意義上完全的“人”,鐘聲對蔔姗的影響很小。看周圍的夥伴一個接一個倒下,蔔姗自然明白擒賊先擒王的道理,雙手往前一送,兩縷粗枝直直往那座鐘上砸。
眼看就能阻止住鐘鳴——
千鈞一發之際,為首的黑衣人摘下兜帽,無機質的眼睛卻一下對蔔姗來說吸引力巨大,愣在那裡看着那人張開嘴,
而那人還是沒有出聲的。
或者說,那人是沒有舌頭的。
在黑衣人身後,所有兜帽都被摘下,無數人的動作一模一樣,無數遍重複的話化為利刃刺入蔔姗腦中。
那一刻,所有的異常在蔔姗腦中連成一片。為什麼整個縣大中午都這麼安靜,為什麼第一個見正臉的婦人一句話都沒說,為什麼......為什麼宮永城能把其他人順暢地找全。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蔔姗昏迷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盡力往那座鐘上砸。
再次醒來,她就發現自己整個人都被捆縛住,捆她的東西異常熟悉,是和她自己身上很像的植物枝條。細密的藤條在她裸露的皮膚上割出一道道傷痕,蔔姗輕輕掙動了一下,立刻感覺到身上又多了兩道口子。
這塊密閉空間好像還有對她的一些壓制,她一旦試圖使用藤條就有禁制作用,蔔姗嘗試了幾次就沒脾氣了。
透過藤條的空隙蔔姗能看到外面的月光,很亮。不知是疏忽還是故意,最頂上小小的窗戶竟不是密閉的。蔔姗眯着眼看了好一會,才确定那個上面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張思遠,是我。”聲音盡量放到最輕。
小鬼猛地被吓了一跳,頭差點撞到窗沿上。好在他發不出什麼聲音,蔔姗等他冷靜下來才繼續:“你能找到宮永城嗎?”
說完蔔姗才意識到他聽不見自己聲音,剛想罵自己蠢卻見小鬼一翻身走了。
是去找人了嗎?
藍周這邊進展異常地快,沒來由的,他發現自己隐隐約約地能感應到那些靈魂們。或者更仔細點說,他其實是能感覺到宮永城。
藍周閉眼,靠着感覺在腦海裡勾勒宮永城的行動路線,不太确定自己要怎麼給提示。這個地方實在是太奇怪了,藍周甚至懷疑牆壁是活的。
一牆之隔,宮永城放輕自己的腳步,循着直覺走到牆邊。這堵牆像是活物一般在宮永城手下微微顫動,而宮永城沒理由的感覺越來越笃定,這後面有人。
既然如此,
他深吸一口氣,右手極速變形,尖端不斷壓緊,竭盡所能地變細變尖,緊接着對準牆壁的最薄處毫不猶豫地捅下去——
柔軟的牆壁立時被破開一個洞,緊接着一旁的部分就極速撲上來試圖填滿這個破口。而宮永城明顯對這種情況有所準備,四周變幻出傘頁,對抗着牆壁将破口一點一點撐大。
所有北正縣的居民都能清楚地感受到被人強行破開身體的劇痛。撕裂般的痛苦引起的反抗是難以計數的,而在無數人的反抗中,宮永城咬牙将洞口推到最大。
但他拉藍周的動作甚至還是輕柔的。
藍周隻是微微詫異,緊接着就将手放到宮永城手上,借力一蹬。
在周圍巡邏的人看來,這完全是藍周靠着不知道什麼方法掙脫出來,眨眼間就像天神一樣擺脫了桎梏。藍周在即将離開黑屋的時候像是又突然想起了什麼,從口袋裡摸出了激光槍對準舌頭出現時舌根的方向毫不猶豫地開槍。
隻一瞬,從那處發生的爆炸迸發出刺眼的光,頃刻間吞沒了在場的所有人。
幾乎是同時,宮永城整個人化成一張透明的薄膜,囫囵個包裹住了藍周。
一時間沒人敢上前。
僵持之中,張思遠從遠處一路沖過來,拉着宮永城的衣角就要往來的地方跑。宮永城還沒反應過來,藍周眼神一凜已經明白的張思遠的意思,擺手:“跟上。”
剛剛藍周這邊的動靜實在是很大,蔔姗吊着一顆心聽,身上的藤蔓在爆炸的那刻發生了微微的松動。
蔔姗抓住了時機頂着疼痛竭力張開所有屬于自己的藤蔓。
柔軟的藤蔓在這種時候變成了真正能撕開牢籠的劍,她宛若複蘇的女武神,僅靠着自己的力氣一點一點地将窗戶上的欄杆掰至扭曲,斷裂。
哐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