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窗紗被風輕輕吹起,一縷陽光順着打開的窗戶照進房間,也照耀在了病床上那位年輕女子消瘦的面容上。
女子坐在病床上正閉着眼假寐,右手中捧着一本漫畫,當陽光照在她臉上時,那長而卷的羽睫輕輕顫了顫,随着眼皮的上擡緩緩揚起。
長時間未見光的眼睛一時間無法适應這柔和的光線,女子擡手擋住耀眼的光芒,努力睜開眼睛去适應。
如此睜開閉合反複幾次後,她的眼睛終于能夠适應,徹底睜開眼的那一刻,她看見了窗外孩子們的歡聲笑語,看着他們自由自在的在草坪上跑來跑去,女子的眼中透露着濃郁的羨慕之情。
她也想像這些孩子們一樣,盡情歡笑,肆意奔跑。
可她的身體不允許她做這樣的事情。
一次也不行...
此時,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女子偏頭看去,隻見是一位護士小姐正端着托盤走來,那托盤中是兩隻手都無法捧住的各種藥丸膠囊。
護士小姐進來時,便被沐浴在陽光下的女子所吸引,女子那雙攝人心魂的湛藍眼瞳宛如大海般澄澈,在陽光的照耀下,卻猶如漫天星河,璀璨而又奪目。
隻可惜,這雙漂亮的眼睛中卻沒有一絲光亮,隻有空洞與死寂,讓人看不到生的希望。
護士小姐惋惜的輕歎一聲,她端着托盤來到女子身前,對她輕聲道:“梅諾小姐,您該吃藥了。”
梅諾淡淡看了一眼那堆積如小山的藥,消瘦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仿佛已經習以為常或是徹底麻木了。
她擡起瘦骨嶙峋的右手抓起一把藥就塞進嘴裡,又用右手端起托盤上的水杯,仰頭喝了好幾口,這才将那些藥全部送入體内,她又再次抓起剩下的藥,如剛剛一樣全部塞進口中,将杯中的水一飲而盡,将空了的水杯放回托盤上。
護士小姐見她吃完藥,嘴角還有殘留的水漬,她從一旁抽出一張紙巾正要替梅諾擦拭,可梅諾卻一把打開她的手,冷冷道:“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她的聲音有氣無力,可神情卻是那麼的驕傲又倔強,護士小姐卻并沒有生氣,而是端着托盤離開,将門輕輕帶上。
門合上的那一瞬,梅諾驟然崩潰,她用隻能動彈的右手捂住臉,眼淚順着她瘦到凹陷的臉頰滑落,滴落在潔白的被子上,留下一道道濕痕。
她叫梅諾,今年二十六歲,是一個漸凍症患者,她所得的病是現在如此發達的醫療水平也無法治愈的絕症。
她已經步入了晚期,被子下遮蓋的身體早已萎縮的不成樣子,下半身已經徹底無法動彈,左上半邊的身子現在連動一下都費勁,她的右手也開始感覺有些無力了。
很快,她就會變成一個無法動彈的廢人,隻能絕望的等待着死亡的到來。
梅諾不禁握緊了手中的漫畫,這本名為《約定的夢幻島》的漫畫她非常喜歡,尤其是裡面那位名叫伊麗莎白的女性角色,深深的吸引了她。
她們都是為了活下去而拼命掙紮的人,在絕望中做着鬥争,亦在絕望中放棄掙紮,最終淪落為行屍走肉,麻木的活下去。
可無論她們如何掙紮,最終等待她們的結局都是死亡。
但不同的是,伊莎貝拉是為了她最愛的孩子們犧牲,而她是在與病魔戰鬥中慘敗,隻能絕望的等死。
她們很像卻又不像。
可比起她自己,她更希望伊麗莎白能夠活下去,她不該有這樣的結局。
梅諾撫摸着漫畫中伊麗莎白即将死去前的最後笑容,她在心中喃喃道。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神明的話,她希望能用她的命換伊麗莎白的命。
不要讓她倒在夢幻島的前夕,她要和她最心愛的孩子們一起活下去。
活的比任何人都要久...
梅諾祈願完後,突然自嘲一笑,她這是在做什麼呢,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有神明的存在,如果真的有的話,她又怎麼會承受這樣的苦難。
就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隻能看着自己逐漸凋零。
她這短暫又漫長的花期馬上就要結束了...
五天後,淩晨四點三十二分,梅諾的生命已經走向了終點,她全身已經無法動彈,呼吸也開始變得困難,正在逐漸衰竭。
沒有人會管她...
她的家人早就放棄了她,醫生也放棄了她,她隻能承受着這痛苦又煎熬的死亡過程。
最終,在淩晨五點整時,梅諾的呼吸徹底停止了。
在死前的最後一刻,那本放在床邊的漫畫的書頁突然飛快的翻動了起來,從第一頁一直翻到最後一頁後,再次恢複了平靜。
... ...
“這個是73194,打上編号,送到第三農場。”
耳邊傳來模模糊糊的聲音,梅諾的意識也是迷糊的,她隻感覺到自己被抱着從長長的一條黑暗的通道走過,當光亮出現時,她仿佛看到了一道人影正站在那等着。
可還沒等她看清那個人時,她的意識徹底消失,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梅諾的意識都處于混沌的一種狀态,她不知自己是在天堂還是地獄,她隻清楚的記得一件事。
她已經死了。
可耳邊時常會傳來輕柔的哼唱,沒有歌詞,隻有旋律。
一道溫柔又悲傷的旋律。
就像是無法抵抗命運的殘酷而選擇絕望的接受。
梅諾每日都聽着這道哼唱,直到她忘記時間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