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暴雨來得迅猛，去得迅速。

縣城恢複了往日的喧鬧和繁華。

一夜時間，除了低窪處的積水，什麼蹤迹也看不出來了。

和暴雨一起消失的，還有街上的幾個混混和集市上賣菜的一戶人家。

縣衙裡人人自危，靜的出奇，誰也不敢去觸縣太爺的黴頭。

原因無他，昨日縣太爺的救命恩人趙昭上門求救，聲稱其妻子失蹤了。

縣太爺派了衙門所有當值衙役去找，結果是趙昭自己找到的。

據說趙昭妻子當時已經沒有意識了，不知是中了什麼藥。

趙大夫抱着人直奔縣城最有名的醫館，直到現在都沒有消息。

趙昭妻子是在縣衙門口當街被擄走的，可憐縣城裡的治安有多麼差勁！

衙役們的辦事能力有多麼糟糕。

縣太爺下令徹查此事，同時整頓縣衙，絕不允許這種情況再次發生。

當然，後續的這些事情，餘雯和趙昭目前還不知道。

昨日趙昭抱着餘雯徑直相熟的那家醫館，親自給餘雯診治，一夜未合眼。

餘雯還沒有醒，趙昭一點了解後續的心情都沒有。

趙昭坐在餘雯的床前，攥着餘雯的手，眼睛一寸不離地盯着她，怕她再次消失了似的。

他的目光在餘雯慘白的唇上停留了一會兒，歎了一口氣。

好不容易養出了一點血色，這麼一折騰，更加糟糕了。

餘雯面色蒼白地躺在床上，頭發軟軟地披散着，雙目緊閉，眉頭輕窦，不知夢見了什麼，睡得有些不安穩。

趙昭騰出一隻手，給餘雯掖了掖被子，輕拍着哄她睡得安穩些。

漸漸地，餘雯沉入黑甜的夢裡，趙昭望着餘雯的睡顔，眼神變得空洞。

他又想起了昨天找到餘雯時的情形。

趙昭是在距離郊區不遠處的小樹林裡找到餘雯的。

那時餘雯整個人被麻繩捆着，倒在泥堆裡，臉上身上全是泥。她毫無意識地躺在地上，呼吸微弱到難以察覺。

哦，不！當時趙昭根本沒有察覺餘雯的呼吸聲。

看見餘雯的那一刻，他整個人都懵了，什麼也不知道，愣在原地。

餘雯的身體看不見一點起伏，就像……

趙昭不敢想那個字，他發瘋般沖到餘雯面前，将她抱進懷裡。

他的手指顫抖得不受控制，嘗試了好幾次才舉到餘雯的鼻子前，試探她的鼻息。

沒有……怎麼會沒有……

他把餘雯抱得更緊了一些，哆嗦着手去摸餘雯的頸動脈。

冷靜一點……再冷靜一點……不要慌……

趙昭一再告誡自己，終于，蒼天沒有辜負他，趙昭感受到了一點點微小的動靜。

摸到的那一刻，趙昭長舒一口氣，心裡有什麼東西“轟隆”一聲倒塌了。

趙昭抱着餘雯，用手輕輕抹去她臉上沾着的泥。

他應該笑才對……

趙昭告訴自己，餘雯找到了，她還活着，就在自己懷裡，他應該高興……

可是，趙昭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摸到了兩行清淚……

-

餘雯的手微弱地動了一下，趙昭立刻察覺到了。

趙昭目光灼灼地盯着餘雯，隻見餘雯眼睫輕輕抖動幾下，睜開了雙眼，神情恍惚地望了一圈，最後停留在趙昭身上。

趙昭：“你終于醒了，感覺怎麼樣？有哪裡不舒服嗎？餓嗎？冷嗎？”

餘雯笑了一下，想要坐起來。

趙昭趕緊把她扶起來，靠在靠枕上。

餘雯搖搖頭，笑道：“我不餓，不冷，也沒有哪裡不舒服，感覺非常好。”

說是這麼說，她的手一直無意識地抓着趙昭的手，輕輕發抖。

趙昭的心裡像被醋泡着一般酸澀，又像被拳頭捏碎一樣發疼，喉嚨幹澀地說不出話來。

良久，趙昭擡起空着的那隻手，輕柔地摸了摸餘雯的頭，說道：“害怕嗎？”

不害怕，餘雯想要這麼說。

可實際上，餘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趙昭問她的那一刻，她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豆大的淚珠劃過臉頰，砸在趙昭的手背上。

餘雯的眼圈發紅，隻有眼睛在哭。

趙昭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摟着餘雯，将她揉進懷裡，他的手放在餘雯的後背上，給她順氣。

餘雯把自己團進趙昭懷裡，臉埋在裡面。

趙昭身上淡淡的中草藥味籠罩着餘雯，餘雯心想：就讓我放縱一回吧，這是最有安全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