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昭醒的時候，大夫已經離開了。

餘雯愁眉苦臉地坐在趙昭床前，連一向挺直的腰闆都彎了下去。

趙昭：“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怎麼愁眉苦臉的？”

“啊？”餘雯猶豫了一會兒要不要說，最後在趙昭溫柔的目光下全盤托出。

“昨天晚上你發燒了，我讓路青陽去請大夫，可是大夫說你處理的比他好多了，根本不可能造成發燒的情況。大夫也沒有查出來原因，我好擔心啊！”

餘雯和趙昭對視，趙昭從中看到了擔憂和……疼惜。

趙昭突然有了一種全盤托出的沖動，無論是他的病，還是其他的一些亂七八糟，讓他煩惱和迫不得已的事情。

他确定了他的心意，也感受到了餘雯的心意，可是他不能就這樣讓餘雯把心交給他，而是應該告訴餘雯他的過去，了解他所有的情非得已和幹涸的心，之後，接受餘雯的審判。

趙昭當然知道他為什麼會發燒，發燒和骨折沒有什麼關系，頂多就是骨折後免疫力下降，讓他的反應提前了。

因為，趙昭不是生病了，而是……

中毒了。

“中毒了！？”餘雯驚呼。

趙昭安撫地拍拍餘雯的手，從頭開始講起：“這件事情要從三年前說起……”

原來，趙昭來自中醫世家趙家，自幼學習中醫，立志要救天下之病，解民生之疾。趙昭曾經遊曆天下，救過的人不計其數，且從不論貧賤富貴，隻要還有一絲希望都不會放棄。後來，朝廷更疊，戰亂紛争，趙昭父母前往戰場救治病人，不幸失蹤。

趙昭父親是趙家當任家主，失蹤後，趙昭被迫返回京城穩定趙家局勢，自此在京城醫館坐堂治病，成為京城出名的神醫。趙昭為穩定局勢日夜操勞，隻有母親留下的一隻貓陪伴他。

新帝登基後，立有從龍之功的趙将軍之女為貴妃。貴妃娘娘嚣張跋扈，經常擺着大陣仗出宮遊玩，每每命令官兵清道，百姓跪在兩側夾道歡迎。在貴妃娘娘的一次出行時，趙昭關貓的房間門不知道被誰打開了，貓跑到道路中間，阻擋了貴妃娘娘的車隊。貴妃大怒，下令殺死那隻貓。

“我跪下為那隻貓求情，央求他們放過那隻貓，可無論我怎麼磕頭道歉，他們就是不肯放過他。”趙昭聲音嘶啞地快要發不出聲音，雙手顫抖着。

餘雯握緊趙昭的手，像要給他傳遞力量，告訴趙昭自己會永遠陪着他。

那日帶隊的官員曾經是他的病人，圍觀的群衆中也有很多熟悉的面孔，趙昭見過他們哭着求自己救他們的樣子。趙昭從未做過挾恩圖報的事情，那一次卻跪下求他們為自己的貓求情。

可是帶隊官員拒絕幫自己，嘴裡說着沖撞貴妃娘娘，不可饒恕之類的話，圍觀的群衆也隻是麻木地看着。

最後，那隻貓死在了帶隊官員的劍下，猩紅的血流了一地，在趙昭的懷裡變得冰冷發硬。

貴妃娘娘帶着人揚長而去。

晚上，帶隊官員帶着酒菜來找趙昭，揚言要向趙昭賠罪，說自己也是有苦衷的，為了不讓趙昭被那隻貓連累，也丢了性命，他隻能這樣做。趙昭輕信了他的話，結果被他下了毒。

毒酒進嘴的那一刻，趙昭就意識到了，可那時候已經晚了。這毒無色無味，隻要沾上皮膚就會中毒，中毒速度之快，毒性之威猛，即使是百毒不侵的趙昭也無法抵抗。

而且，這毒不會讓人立刻死亡，每當毒發之時，中毒之人就會發高燒，藥石無醫，隻能硬抗過去，不知道哪一次抗不過去就會死在發燒之中。

中毒之人死于發燒，就不會追究到下毒之人身上，可謂神不知鬼不覺。

這個官員是為了讨好貴妃娘娘，才給趙昭下毒的。

趙昭突然明白，救那麼多人都是沒有用的，人的本性是多麼的惡劣啊！

他狠下心來，發誓再也不會救人，給那個官員下了最烈性的毒藥，把趙家委托給自己的表弟，離開京城隐居避世。

“那隻小貓叫綿綿，長得非常白淨可愛，是一隻十幾歲的老貓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壽終正寝，卻被他們給殺了，我一定會讓貴妃付出代價。”

趙昭最後說道，接下來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知道了我的内心沒有那麼良善，知道我終有一日會和貴妃，和皇族對上，你還願意接受我嗎？

我恨天下人，你卻一心想讓他們過上好日子，我們一點都不般配……

房間裡一片寂靜，沒有人說話，靜的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趙昭低下頭，自嘲地笑了一下，把手從餘雯的手中掙脫出來。

餘雯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抓住趙昭的手，捧在自己的面前，說道：“那我們一起讓他們付出代價。”

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兒，餘雯的眼眶慢慢紅了，她撇了撇嘴，眼淚劃過眼角的淚痣，在白嫩的臉頰上留下兩道淚痕。

趙昭仿佛被豁免的罪犯，如釋重負，他笑着輕輕抹去餘雯臉上的淚痕，說道：“你是小哭包嗎，聽個故事哭得那麼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