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歡突然想起,那年自商場離開後,陳璧一路無言,任她如何耍寶逗趣,約會氣氛都持續低迷。
直到回家以後,他才轉過身,輕輕擁住她,将頭埋在她的肩窩,像一隻受盡委屈的大型犬。
溫熱淚水一滴滴劃過她的頸側,濡濕衣領。
她摸着男人硬挺的短發,笨拙安慰:“沒事,陳璧,我不需要這些身外之物,隻要能跟你在一起,背着麻袋上街都是幸福。”
“歡歡。”男人哽咽,語氣壓抑,一字一頓道。
“等我創業成功以後,我一定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難道當初那些美好記憶,都摻雜着虛情假意?
一想到這裡,沈歡的頭再次劇烈疼痛起來。
她從大衣兜裡翻出布洛芬,将膠囊哆哆嗦嗦扔進嘴裡,就這樣仰頭幹咽下去。
膠囊卡在喉嚨裡,蔓延出苦澀味道,令她舌根微微發麻,一如現在的糟糕心情。
突然,一陣電話鈴聲打破了走廊寂靜,沈歡垂眸,來電顯示是陳璧。
她此刻心緒繁雜,并不想聽見他的聲音,于是直接挂斷電話,跌跌撞撞站起身。
或許是布洛芬發揮作用,劇烈疼痛減輕不少,她倚靠在牆邊休息一陣,待體力恢複以後走出私人會所,準備開車回家。
可電話再次響起,像催命符一般急促震耳,她反手甩上車門,怒氣沖沖接起來:“陳璧,你煩不煩人?”
一道女聲惶恐又驚訝:“抱歉,沈女士,我是B市人民醫院的前台護士,您現在方便接聽電話嗎?”
沈歡攥緊手機,冷靜片刻:“對不起,我看錯人了,方便。”
“好的,我是來通知您,複查的日子快到了,請記得下個月來一趟醫院。”護士彬彬有禮。
近日事忙,沈歡險些忘了這茬,她立刻答應下來,挂斷電話,脫力般躺在駕駛座上,仰頭靜靜看着車頂。
天窗恰好打開,如今夜色已深,月亮害羞躲藏在雲層後,隻餘星星點綴,撲朔迷離。
倘若變成夜空中高懸的星辰,她還會感到迷茫嗎?
她心底明白,何媛媛的話不能盡信,卻不知道自己在糾結什麼。
換作早年的她,在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就會把所有佐證甩到陳璧面前,撕破臉面,不管不顧要他給出合理解釋。
她不可能接受一段不純粹的愛情。
可她現在二十五歲了,過了不顧一切的沖動年紀,學會了什麼叫做成年人的體面,更何況,他們之間有一場商業聯姻,維系着兩個家族的合作關系。
然而,他們之間也隻有一紙婚前協議,來維系兩個人的脆弱關系。
還有愛情嗎?她不知道,也不想深究。
這其中蘊含微妙的平衡,沈歡暫時不想打破。
她輕輕歎氣,不再胡思亂想,坐起身系上安全帶,一腳油門駛向市中心最大的商場。
陳璧回到家的時候,發現客廳一角堆着奢侈品袋子,他視線巡視一圈,沒有發現人影,心底微微詫異。
“沈歡?”陳璧走到主卧門口,試探性敲敲。
“……别敲了,我要睡覺。”沈歡的聲音悶悶傳來,她煩躁翻身,抱住床邊的大熊娃娃,惡狠狠揉搓一陣。
陳璧聽了一會兒房内動靜,罰站:“抱歉,今天路上堵車,公司還出了一些差錯,所以就沒來得及去參加聚會,下次不會爽約了。”
“今天玩得開心嗎?”他耐心詢問。
沈歡将頭埋進大熊溫暖的懷抱裡,眼淚不知不覺流出來:“……開心。”
“今天去購物了?錢夠花嗎?”陳璧想起客廳堆放的奢侈品,有些躍躍欲試,“下次你想買哪個牌子,直接讓SA送上門任你選,賬單留着我付。”
砸錢養老婆什麼的,他現在最擅長了。
“我才不花你的錢,”沈歡小聲嘟囔,“留着養别的女人去吧。”
隔着一道門,陳璧聽不真切,隐約知道自己被拒絕了,還試圖再争取一下:“副卡就在玄關第一個抽屜裡,你自己拿去随便刷。”
沈歡此刻不想和他讨論錢财問題,煩躁捂耳:“我說了我要睡覺,你這人煩不煩?”
陳璧不知她為何生氣,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但還是識趣離開:“那我先走了,你早點休息,晚安。”
腳步聲漸漸遠去,随着吱呀一聲,卧室門外恢複一片寂靜。
室内黑漆,隻有一縷月光透過窗簾縫隙摸進來,試圖照亮沈歡的滿腹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