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長白皙的手在距離男生眉眼半寸之外停住了,許蓁呼吸都放輕了,她掙紮地蜷起手指。
什麼也沒幹,許蓁收回手,頭枕着胳膊,低垂的視線能清晰看見男生側顔的影子,伸出另一隻手,百無聊賴順着輪廓描摹。
這樣不算打擾吧。
她安下心,許是被對面男生的倦意感染,許蓁淺淺打了個哈欠,過了一會兒指尖的動作停緩,徐徐合上了眼。
黃昏之下,自習室盈滿了靜谧的光芒,窗邊的爬牆虎在空中搖曳着嫩綠的幼藤,壘疊的卷子被風翻開一頁。
但悄悄地,誰也沒叨擾他們。
混沌的夢境散去,許蓁意識到自己睡了很久,迷糊睜開眼。
眼前男生一張俊逸的臉放大,周燼一本正經說:“許蓁,你睡覺流口水。”
聞言,許蓁立馬清醒了,她坐起身嘴上說着不可能,又趕緊擡手擦唇角。
她看了眼手,惱怒道:“周燼!你騙我!”
許蓁捏起拳頭,得逞的周燼身子往後仰,肩脊因為憋着笑顫動,最後撲哧一聲,笑聲爽朗,充斥少年意氣。
許蓁不甘心把書扔在對面臉上:“你幼不幼稚?!我再也不信你了!”
“别——”周燼接住書,咳了兩聲勉強止住笑,“走吧,圖書館要關門了,附近新開了家餐館,韓揚說味道不錯,我們去嘗嘗。”
許蓁鼓起臉還在生氣,周燼幫她收拾好卷子和書,把包接過背着,拿起許蓁的水杯,空出的另一隻手推置氣的少女出門。
“對不起許蓁同學。哎,别氣啦,再慢點就沒有位置了。”
“我自己會走!”
走出圖書館,天際交接的晨昏線落下帷幕,城市的霓虹燈依次點亮,兩人身影逐漸遠去,化作人間喧鬧的夜色中的一點。
晚上八點,許蓁踩着樓梯間的聲控燈到家。
鑰匙開門後,許蓁在玄關處換鞋,彎下身瞧見門口堆着幾大袋塞得鼓鼓囊囊的東西,靠牆還有個兒童行李箱。
她看了眼手機,日曆顯示臘月廿六,春節前四天。
許榮德是個孝子,每年許家在春節前幾天就要收拾東西回老家,陪老人家熱熱鬧鬧過年,但沒有許蓁的份,收拾的東西裡也不含許蓁的。
原因很簡單,奶奶不喜歡許蓁。
她已經好幾年沒回去了,最後一次她模糊記得還是因為她沒管住許子耀,許子耀玩鞭炮差點炸傷了手。
老太太心疼孫子,把許蓁劈頭蓋臉罵了一頓,放話許蓁以後别想進她的門。
許蓁無所謂,回去也是招人嫌,她有毛病嗎?
所以在許蓁路過客廳時,許榮德恰巧拿着衣服從主卧出來,看到她的臉上為難又尴尬,許蓁善解人意道:“爸爸,我今年學習緊就不回老家了,幫我給奶奶問聲好。”
許榮德含糊應了兩聲,心裡頭終究過意不去:“小蓁,家裡飯菜都有,我們給你留點生活費,過完年很快就回來。”
“你要是待在家無聊,跟朋友出去玩,年輕人不都愛逛街聚餐,整天悶着也不好。”
許蓁笑了笑沒搭話,她現在哪裡還有朋友。
勉強有個,還在國外。
陶玉梅從廚房出來,喊老許幫忙,許子耀抱着他的新玩具槍要回老家和小夥伴炫耀,平闆裝在書包裡,客廳熱鬧極了。
許蓁回了房間,鎖上的門隔絕掉外界過分溢出的親情,家人的,不屬于她的。
她低着眸,也不難過。
第二天,圖書館徹底關門了,蕪城大街小巷挂上紅燈籠,貼上對聯,愈近春節遠方遊子歸家,年味蔓延整個小縣城。
許蓁在夜色降下後才趕到家,她握着門把手躊躇了兩秒,推開門,家裡沒開燈,也沒人,門口堆的一大堆東西也不見了,空蕩冷清。
幾人沒打聲招呼就走了。
樓道安裝了聲控燈,白熾的光照進室内,清晰投下她孤寂的影子。
當天夜裡,許蓁就發起了低燒。
許蓁體質其實不算弱,很少生病,但一生病就嚴重,她躺在床上什麼都懶得想,整夜困倦沒力氣,随便翻出兩片退燒藥就睡了。
次日,許蓁睡醒坐起身,想喝口水發現嗓子疼又啞。
一摸額頭還是滾燙的,她幹脆接盆冷水,用毛巾打濕敷在額頭上,窩在沙發裡打開電視看新春節目。
一個下午過去,毛巾冷敷的效果還行,許蓁去廚房熱了飯菜,雖沒胃口也勉強吃下不至于餓死,晚上又強撐着備考複習。
睡之前許蓁又用手背摸了下額頭,感覺不那麼燙了,沒想到一覺睡到除夕中午才醒,量體溫發現燒到三十八度,還是沒退燒。
許蓁不愛去醫院,心情煩悶地又吃了兩片退燒藥。
挨到下午,許蓁接到個電話,是喻何喬打來的。
喻何喬在電話那頭興沖沖問許蓁,要不要和他們一起過除夕。
許蓁如實說自己身體不舒服,不想動。
喻何喬愣愣地“哦”了一聲,過了一會兒,電話那頭聲音吵雜,喻何喬似乎在和别人說話。
片刻後,接電話的換了人,對方走到某處清靜地方,開口低沉而熟悉:“喂,許蓁,怎麼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