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混亂一片,看熱鬧的,勸人的,許蓁挽住許榮德的手臂低聲安撫:“好了爸爸,我們先走,他會得到應有的結局。”
女人滿臉淡漠,眼神裡帶了幾分譏诮:“他死了最好。”
說罷,女人跟着警察離開。
落了一夜的大雪在地上堆了一層厚厚的白,新年的第一輪初陽懸挂在蒼白的天空,走出警察局的一瞬間視野充滿光亮。
許蓁站台階上,看着眼前景象,忽感一直以來壓在心頭沉甸甸的石頭飄蕩沉浮起來,有人幫她抛擲了這塊石頭,怎麼扔掉、粉碎,還得由她自己來處理。
好在,一切終有盡頭。
後面幾日,許榮德擔起父親的責任,讓許蓁暫時在家好好休息,平複受了驚吓的心情,其餘的事都交由他打理,陶玉梅也難得沒有說什麼。
許蓁過了幾日清閑日子。
偶爾許蓁睡了懶覺惺忪睜開眼,仍覺得不太真實,她還睡在小小的房間,床下擺着她的毛絨拖鞋,淺色的紗簾旁是放着試卷和複習資料的書桌。
那麼安靜又普通的日子,和除夕夜一晚經曆生死逃亡的她,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周燼聽完她發的消息,拒絕了許蓁想要深入讨論即将到莊周夢蝶步驟的邀請,冷笑回她:【好啊許蓁,敢情那晚我拼死拼活都是白忙活。】
許蓁連番否認:【不不不,我始終将周老闆的大恩大德都銘記在心。】
再次确認她确實、真真切切還活在世上這個事實,許蓁放下心來。
真好。
她還好好活着。
許蓁握着手機趴在床上,看見對方又彈出一條新消息。
Z:【出來吧。】
許蓁愣愣地沒反應過來。
Z:【我在你家樓下。】
懶洋洋沒骨頭似的陷在被子裡的女孩看見消息目光一動,一個鯉魚打挺咕噜利落地從床上爬起來,連拖鞋也沒來得及穿,幾步跑到窗邊。
窗外滿世界陽光,許蓁探出半個腦袋往下望,熟悉的身影站在白雪地裡,男生身姿挺拔,仍舊黑衣,拿着手機的那隻手随意朝她揮了揮。
許蓁縮回腦袋,猶豫着打字:【我爸爸說最近我不要出門。】
Z:【莊周夢蝶,難道你不想知道,你是莊周還是蝴蝶嗎?】
許蓁:【你有辦法?】
Z:【嗯哼。】
許蓁:【你說得我有點心動了。】
Z:【心動不如——】
半絲停頓也沒有,許蓁換了件衣服,帶上背包,一手系扣子,一手拉上鞋後跟,幹脆利落啪地關上門。
樓道是灰暗的水泥牆面,轉過拐角時,投射進來的光線能看見空中塵灰四散,許蓁不在意,腳步輕快,一步并作兩步,躍入滿地雪白裡。
滿地雪白裡站着周燼。
周燼瞧着她滿臉笑意地走近前,也上前幾步,把她因為走得疾散下來的圍巾拿在手裡,給許蓁圍了個嚴嚴實實。
許蓁大半張臉被遮住,隻露出一雙漂亮至極的眼睛,眨巴了兩下:“我不冷。”
捂在圍巾裡,她的聲音也悶悶的,比平時更柔軟了些。
“在你們家前面那個路口,我經過的時候,那裡的風可冷,”周燼自然而然接過女孩的背包,在手裡掂了下,“我很好奇,裡面裝了什麼寶貝?你要随時帶着……”
“好奇心害死貓!”許蓁故意賣關子,重新把背包搶回來,往前面走去,邊走邊問:“我們去哪呢?”
周燼抓住她的背包,連帶着許蓁整個人,無比順滑地轉了個一百八十度:“這——邊——”
一路上,許蓁都在試圖各種方法問去哪,去做什麼,哪知周燼也賣起了關子,隻把之前那句“好奇心害死貓”奉還給她。
許蓁氣得牙癢癢,幹脆不說話了。
大年剛過,阖家團圓,此刻正是蕪城最熱鬧的日子,走在街上,沿路的燈杆上挂起了紅燈籠,家家商鋪貼着喜慶的對聯,路邊站着唠嗑的人比比皆是。
可不巧,兩人就碰見了熟人。
賣冰葫蘆的鋪子旁,倚着個高瘦的年輕男生,看見兩人走近,似毫不意外地微挑了挑眉。
在他旁邊,還有個男生蹲在地上,左手玩手機,右手拿着糖葫蘆咬,穿一身大紅色羽絨服,看起來妥妥是個喜氣洋洋的“福娃”。
韓揚踢了腳蹲地上的人:“我就說吧,喏,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