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告訴周燼不是他的錯,但周燼已經魔怔了。
他的心結很嚴重,想要放下隻能靠藥物和時間。
慢慢過去了大半年,周燼辦理休學後獨自修複心裡的創傷,關于車禍那夜的記憶太過刺激,他幾乎什麼也回憶不起來,唯獨暴雨夜會反複做噩夢,窺見一點真相。
他就這般,幾近自-殘似的試圖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始終不肯認為車禍事故是場意外。
齊醫生知道,還有一個人,聽說是個警察,也在幫他。
又是一年夏,周家夫婦車禍事件已經過去一年,曾被人津津樂道的話題随時間淡去,不再被人提起,但卻被有些人,永遠銘記在心。
也是這個夏天,事情有了轉機。
起因是,周燼收到一封匿名信,信裝在一個用酒紅色絲帶包裝的禮物盒裡,和他送給母親的禮物一樣。
不過一個信封,一個項鍊。
或者,周燼當初送出去的禮物,根本不是項鍊。
這封信沒有寄件人,沒有地址,連聯系的電話都是空号,可他在信中語氣對周燼如此熟稔,周燼不知道他是誰,他卻掌握了周燼的所有信息。
信裡沒什麼有用的線索,全是對周燼的嘲諷、奚落,對他如今喪家之犬的處境感到愉悅,周燼卻從信中看見一點端倪。
就那麼一點點,是他在水中抓住的浮木,唯一的希望。
他要找出全部真相,要給他的父母報仇。
落地窗外蔥綠的樹葉被熱風吹拂,綠影浮動,齊醫生在周燼的眼睛裡第一次見到了光亮,即使這抹光如此渺小,即使它也許不久後就會熄滅,但它能支撐着少年走下去,哪怕隻是一段路也好。
齊醫生答應了少年的懇求,放他走。
同年,周燼辦理轉學手續,回到老家縣城,一切開始的地方。
這段漫長不見盡頭的路,他已經走了三年了。
而今,齊醫生盯着少年消失在走廊深處的背影,面對病人時向來溫和不見波瀾的一雙眼罕見有了絲波動,少年的執念仍沒有消散。
這份執念在過去救了他,也會某一日毀了他。
不知道他還能撐多久。
***
“你可算過來了!”喻何喬一隻腳踩在椅子上端的是狂妄不羁,一隻手朝向他們走過來的男生招招手,另一隻手還拿着菜單在研究。
蕪城中心的商業街新開了家飯店,韓揚對研究各類美食頗有研究,熱衷于探索新店舊鋪,約着兩人來這裡。
這家店新開不久,雖然春節過去了,但人流量也不少,連他們都排了半個小時隊才有個外面的空位。
周燼拉了把椅子坐下,聽對面人問:“你這幾天忙什麼事呢?龍頭不見蛇尾的。”
“……沒文化就不要丢人現眼了。”韓揚無情嘲笑。
周燼給自己倒了杯水,随口敷衍:“回了趟家而已。”
兩人心中清楚,周燼口中的“家”指的是哪,不再多問。喻何喬左右張望也不見有人過來點菜,幹脆大喊一聲:“服務員姐姐!”
這一嗓子嘹亮至極,在場所有人朝他望過來,喻何喬面不改色對其中一人道:“哎對對對,就是你!”
那人朝這邊瞅一眼,皺着眉頭走進門去了,還不待喻何喬反應過來,一個穿着員工服的女生又被推出來。
那女生側着大半個身子,看不清臉,似乎在同服務員解釋,服務員不耐轉身,于是女生無奈地轉向喻何喬幾人的方向。
看清女生的臉,喻何喬愣了一陣,女生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三人,隻驚訝了一瞬便走過來。
“……許蓁?”
許蓁低低應了聲,勉強揚起笑容:“真巧,你們要點什麼?”
菜單上已經勾好了他們要點的菜,許蓁拿過菜單正準備遞給後廚。
身後,一直未開口的周燼沉聲叫住她:“許蓁,你在這裡幹什麼?”
該來的還是會來。
“當服務員啊,你看不出來嗎?”她的語氣很淡,仿佛有人再多問一句她就會毫不客氣嗆起來,但沒有,過了兩三秒,她補充道:“一百塊一天呢,我在家沒事幹,出來兼職也挺好的。”
不等周燼再說,許蓁抱着菜單匆匆離開。
喻何喬倒是很理解她:“都高三了,時間這麼緊還出來兼職,哼我看,肯定又是她家裡那些破事了。”
韓揚贊同:“她家裡人真不是好東西。”
見兩人都一副對許蓁家庭了如指掌的神情,周燼微蹙眉心:“她家裡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