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商量好碰頭地點,次日下午,柚绮在連着李景鴻家後院的小路旁等了兩刻鐘,見到姗姗來遲的兩人時道:“有點晚了。”
趙珂辯解道:“他們一直守在外面,難纏得很,也不知道哪那麼閑,天天在别人家遊說。”
短短一天,他已經徹底接受了昨天聽到的說辭,怪力亂神也好,跌宕起伏的經曆也罷,通通刻在了腦子裡。
許籬筱也道:“我們是從後門出來的,差點撞上,趁他們還在忙,也方便查。”
柚绮點頭,領着兩人往曲折的山脈深處去,她昨晚已經打探好,這條路沒有盡頭,但途中有五個捕獵的陷阱,除了四個是真的,最後一個下面是空的,地下薄土後是一個木闆,打開便能直達暗室。
她停在樹林深處,踩着滿地枯葉道:“跟着我的腳印走,不然掉下去得去半條命。”
這些陷阱都埋得很好,從表面上看完全看不出異常,一旦踩空摔到底便要跟捕獸夾和勾刺來個親密接觸,她昨天來時好幾次差點中招,實在心有餘悸。
到了目的地,柚绮用木棍掃開葉子,咔嚓一聲,大了一倍的鐵夾乍然咬斷兩指寬的木頭,鐵齒碰撞的聲音震耳欲聾。
昨晚還沒有,估計是他們發現有人來過,特地加的。
“很警覺,要當心。”她挑開夾子,扔了幾顆石子下去,沒觸發機關,反而傳來幾聲空蕩的回音,“下來吧。”
三人在坑底研究了會兒用鐵鍊鎖起來的木闆,上面還挂了把時興的鐵鎖,趙珂左摸右摸,掏出一根鐵絲,朝許籬筱眨眨眼。
“我就猜用得着,看我的。”
他趴下身子,對着鎖孔一頓撬,沒幾下就哐地開了。
“嘿嘿,這可是手藝活,我最擅長了!”沾沾自喜。
柚绮咋舌:“是手藝活,就是有點犯法。”
下面并不是無底洞,卻是人挖出來的隧道,許籬筱将鐵鍊扔一旁,率先鑽進狹小的洞,柚绮其次,趙珂殿後。
隧道是朝下走的,越往裡越潮濕,但始終不缺氧氣,應該設了通風口,土壤緩緩滲出水漬,彙聚成細流,腳下全是水坑,走一步滑一下。
許籬筱和趙珂都帶了蠟燭,一前一後照明,幾人彎着腰走了十分鐘,山洞逐漸寬敞,牆上的布将水引流到固定的地方,落入幾個桶裡。
等終于可以完全直起腰時已經是一片大空地了,這裡像一個藏物的地下室,正中間放了一口大鍋,四周邊緣是大大小小的封閉木桶和種地的工具,還在隧道裡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藥味和難以形容的奇怪味道。
柚绮挨個敲了遍桶,有些空,但都有重量,應當是曬幹了的藥,可不管走到哪裡總有一股如影随形的怪味萦繞,不是藥草,更像臘肉。
許籬筱面色沉重,走了一圈定在一個木桶前,掀開蓋子撥弄一番,拿起一棵長葉藥草又摸又聞,眼神越發冷。
“怎麼了筱筱?這藥有什麼問題?”趙珂怕出事,奪下來扔回去,蓋上蓋子。
“是落歡草。”她陰翳道,“這草毒得很,隻一點便緻命,但極其稀有,附近的幾座山合起來也找不出幾棵,這桶裡也隻有一小部分是,但數量已經很驚人了。”
她的家人死于這個,這草便是心頭病,無論外形氣味還是毒效作用早已爛熟于心。
柚绮檢查了鍋底又去查看各個角落,忙碌得無法忽略,許籬筱忍不住問:“你在找什麼?”
“另一股味道的來源。”她把搬開的木桶移回去,“是肉,但哪種都對不上。”
這麼一說,兩人也注意到了藥外的存在,本來以為是藥太雜了,仔細一嗅才覺得違和。
三人一人翻一邊,把地皮掀過來都沒找到别的東西,趙珂奇怪道:“走到哪兒味道都一樣淡,辨别不出方位。”
許籬筱摸着牆低語:“難道在牆裡,這麼潮濕,早該腐爛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還在敲牆的柚绮靈光一閃,抄起一旁的挖鋤開始鑿地,不一會兒就露出一個布角,再往旁邊拓展,一個有成人大小的布包便完全露了出來。
她打開布結,三人同時倒吸口涼氣,後退一步。
微弱的燭光下,橫七豎八的不足月嬰孩膚色發青,毫無血色,是被抽幹血後做成了幹屍,方便保存。
且男女皆有,他們雙眼凹陷,無牙的嘴也朝裡卷,每一個都蜷縮着,隻有手掌大小,安甯地沉睡在毒與藥并存的墳墓裡。
暗淡的光線下,那些幹癟的屍體仿佛重新有了生命,在光影中搖晃,舒展,蠕動,像在張牙舞爪地往外爬。
密密麻麻,如同盛夏的螞蟻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