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灌進來的刹那,月蝕無意識往他懷裡縮了縮,滾燙的額頭貼着他腰間玉墜。
他解下外袍蓋住那枚新鮮烙印,哼着童謠的手卻探向枕下,那裡藏着浸透追魂散的銀針。
月蝕在卯時三刻驚醒,右肩刺痛如百蟻啃噬。
銅鏡裡映出謝雲瀾系腰封的背影,他指尖正撫過紫檀架上新得的紫砂壺。
"夫人昨夜睡得可好?"他轉身時廣袖帶翻妝奁,白玉簪滾落在地裂成兩截。
月蝕俯身去拾,肩頭衣料摩擦發出細微絲帛聲。
謝雲瀾先一步用鞋尖碾住碎片,俯身時松香氣息拂過她耳畔:"當心傷手。"
辰時的第一縷光透進雕花窗,月蝕看着謝雲瀾執壺的手。
虎口處有道新鮮灼痕,與他腕間纏着的雪緞帕子同色。
茶湯注入盞中泛起漣漪,第七片茶葉沉底時,他"失手"打翻茶盞。
滾燙的碧螺春潑在蜀繡桌布上,浸染出詭異的山形紋。
翌日。
梅雨季的潮氣爬上雲錦坊的雕花窗棂,蠶絲賬冊在月蝕指尖沙沙作響。
謝雲瀾倚着蜀錦屏風剝蓮子,青玉扳指磕在瓷碗邊沿,發出規律的輕響。
青瓷盞中茶煙袅袅,在算盤珠子上凝成薄霜。
月蝕的指尖懸在泛黃的賬冊上方,她睫毛微顫,這聲響與記憶中母親夜織的動靜重疊,卻比那時急促三倍不止。
"娘子看這匹缂絲可好?"謝雲瀾的聲音貼着耳畔響起時,月蝕的筆尖已在宣紙上戳出個洞。
他廣袖帶起的風掀開賬冊,露出夾層裡半張染血的貨單。
月蝕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今晨醒來時枕下多了包松子糖,糖紙折成精巧的鶴形,那是幼年母親哄她喝藥時慣用的手法。
而此刻謝雲瀾指腹擦過缂絲的動作,像極了毒蛇遊過錦緞。
“其實我的真實身份是皇上的青鸾衛暗衛,一年前,我因追查軍械案受傷,被你所救,你原是雲錦坊的大東家,因走南闖北,闖蕩江湖,所以功夫了得。
而後我們一來二去情投意合,你便與我成了親。這次你受傷失憶,其實也是因為為夫在追查軍械案中遭到一些勢力的追殺,才導緻你受傷……你能原諒為夫嗎?”
月蝕看着謝雲瀾情深意切地訴說,雖未打消疑慮,姑且信他半分,看來還得盡快恢複記憶才是。
"雲錦坊的賬目,還要勞煩娘子費心。"謝雲瀾将一摞賬冊放在榻邊,最上方染血的紙頁記載着生絲收購價暴跌三成。
月蝕的太陽穴突突跳動,恍惚看見某個雨夜自己将毒蠶絲纏上官員脖頸......
剛踏入雲錦坊,月蝕就發現這裡問題重重。
庫房裡積壓着大量陳舊的絲綢,黯淡的色澤和粗糙的手感,讓這些曾經的珍品如今無人問津。
賬房先生抱着賬本,哭喪着臉向她訴苦:“姑娘,這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好多老主顧都被對面新開的綢緞莊搶走了。”
月蝕翻看着賬本,眉頭越皺越緊,手指不自覺地輕輕敲擊桌面。
沉思片刻後,她目光堅定地看向賬房先生,說道:“從今天起,把那些積壓的絲綢都整理出來,挑成色還不錯的,重新染色。”
賬房先生面露難色:“可這染料成本……”月蝕擡手打斷他:“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就按我說的做。” 她的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果敢,讓人無法拒絕。
緊接着,月蝕親自前往綢緞莊挑選染料。
她在琳琅滿目的染料前仔細端詳,伸手觸摸,還不時放到鼻下輕嗅。
突然,她拿起一小瓶色澤豔麗的紅色染料,眼睛亮了起來:“就它了,這種正紅色,鮮豔又不失典雅,染出來的絲綢肯定搶手。”
老闆在一旁滿臉堆笑:“姑娘好眼光,這可是從西域進口的上等染料,就是價格……”
月蝕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自信的笑容:“價格不是問題,隻要東西好,我自然不會虧待你。” 一番讨價還價後,月蝕以合理的價格拿下了染料。
回到雲錦坊,月蝕又一頭紮進設計中。她坐在案前,手持畫筆,時而眉頭緊鎖,時而又微微點頭。
一幅幅精美的圖案在她筆下誕生,融合了時下流行的元素和獨特的設計風格。
她還将一些傳統的刺繡技法運用到絲綢上,為原本單調的布料增添了幾分靈動與奢華。
日子悄然在掌中流逝,為了拓展客源,月蝕決定舉辦一場絲綢展銷會。
她親自布置展廳,将染好的絲綢和設計好的成品精心擺放。
展銷會當天,賓客雲集。月蝕身着一襲自己設計的絲綢長裙,優雅地穿梭在人群中,熱情地向顧客介紹着産品:
“您看這絲綢的質地,柔軟順滑,再配上這獨特的刺繡,無論是做衣裳還是家居裝飾,都是不二之選。”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笑容真誠動人,很快就吸引了衆多顧客的目光。
一位貴婦人拿起一匹染着新色的絲綢,愛不釋手:“這顔色真是好看,姑娘,你可真是心靈手巧。”
月蝕微笑着回應:“夫人過獎了,能得到您的喜歡,是我的榮幸。” 展銷會大獲成功,雲錦坊的名聲也逐漸傳開。
在月蝕的努力下,雲錦坊的生意逐漸有了起色,庫存積壓減少,客源也越來越多。
謝雲瀾看着月蝕忙碌的身影,心中暗自驚歎。
他沒想到這個失憶的暗影門殺手,竟有如此卓越的經商才能,或許,這場局有了她的加入,會更有意思。
他開始有意無意地給月蝕提供更多支持和幫助,兩人的接觸也愈發頻繁。
然而,就在雲錦坊逐漸步入正軌時,一個更大的危機悄然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