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吞沒太子血書時,暗衛呈上浸透附子膏的刑具:"廢後已招認三十七條大罪。"
他撫過褪色的撥浪鼓,忽然将糖漬梅投入火盆。焦香混着血腥萦繞梁間,恰似兒時在冷宮聞到的味道。窗外大雪紛飛,神策軍的鐵蹄正碾過東宮匾額。
"把《河圖洛書》送給甯王。"謝雲瀾吹散掌心灰燼,新的龜甲裂紋在雪地上蜿蜒如龍,"就說……熒惑該移宮了。"
子時的地牢滴水成冰,地牢濕氣順着青磚縫隙滲進來,謝雲瀾握着鎏金酒壺的指節泛出青白。燭火在青銅獸首燈台上明明滅滅,映得太子慘白的臉忽而扭曲如鬼。
"皇弟..."太子蜷縮在幹草堆裡,鐵鍊在腳踝上拖出刺耳聲響,"孤錯了,孤向你賠罪……"
謝雲瀾垂眸凝視酒液中晃動的燭影,青瓷盞底的冰裂紋像極了月蝕墜崖那日裙裾綻開的血花。他指尖拂過壺身饕餮紋,此刻正盛着浸了七日七夜的鶴頂紅。
"殿下可知,這鸩酒為何要用青銅酒器盛放?"他忽然擡眼,嘴角揚起清淺弧度,"青銅器遇毒會起霜花,你看——"
鎏金酒壺表面果然凝結出細密冰粒,在幽暗中泛着翡翠色冷光。
太子瞳孔劇烈收縮,喉間發出瀕死般的嗚咽。謝雲瀾卻傾身更近,袖口龍涎香混着毒酒的苦杏仁味籠罩住地牢。
"你十歲那年,把我推進煉蠱池。"他用銀匙輕輕攪動酒液,漣漪攪碎了倒影裡自己溫潤的眉眼,"池子裡三百六十隻血蜈,每一隻都在啃噬我的骨肉。"
“沒想到吧,我還沒死,搖身一變還成了青鸾衛謝雲瀾,如今,又成了四皇子。”
太子突然劇烈掙紮起來,鐵鍊撞擊石壁濺起火星。謝雲瀾卻按住他顫抖的肩頭,掌心隔着蜀錦仍能感受到皮下跳動的血管,就像當年月蝕墜崖時,他指尖下逐漸冷去的脈搏。
地牢的腐臭味裡突然泛起桂花糖的甜膩,他仿若看見八歲的自己把糖塞進月蝕掌心,少女眼尾的朱砂痣在暮色中妖冶如血。
"啊!"太子的慘叫将他拽回現實。謝雲瀾驚覺銀匙已深深紮進太子手背,殷紅血珠順着雕花紋路蜿蜒而下,在青瓷盞裡暈開大片漣漪。
"失禮了。"他抽出手帕擦拭銀匙,唇角笑意如初春融雪般溫柔。
謝雲瀾猛地掐住太子下颌,鎏金酒壺傾斜的瞬間,他看見自己倒映在酒液中的面容,左眼下那顆淚痣正在滲血。
"喝下去。"他溫柔地哄誘,太子瞳孔驟然渙散,兩行清淚混着血水流進嘴角。
謝雲瀾卻在此時松開手,任由毒酒順着太子脖頸灌進衣領。他站起身整理被拉扯皺的袖口,聽見身後傳來髒腑腐爛的滋滋聲。
月蝕立在角樓暗處,手中金錯刀映出謝雲瀾的身影,他正将鸩酒灌入太子喉中,動作溫柔似在侍奉湯藥。
"你看,我連全屍都留給你了。"他轉身時袍角掃過太子扭曲的屍體,青銅酒壺在腰間輕晃,"畢竟你當年留給我的,隻剩半條命呢。"
謝雲瀾轉身時蟒袍滴血,掌心托着的玉玺缺了麒麟角,"這局棋還剩最後一子。"
他突然捏碎玉玺,粉末中滾出月蝕當年遺落的銀鈴,鈴芯暗格彈出半粒解藥,正是三年前冰窟中他未送出的那份。走出地牢時東方既白,謝雲瀾倚着朱漆廊柱嘔出黑血。
皇城鐘聲撞碎黎明,月蝕看着謝雲瀾拾階而上。
他腰間新佩的金錯刀柄刻着醫仙谷徽記,刀鞘卻用太子血染的诏書裹制。
當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新刻的"監國"印鑒正在他指間泛着冷光。
護城河漂起三百盞蓮花燈,每盞都載着春闱舉子的斷指。
月蝕的金錯刀突然震顫,刀身映出對岸茶樓——說書人正講到"四皇子智破謀逆案",醒木拍下時,驚飛的信鴿爪間銀鍊閃着青蚨樓特有的幽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