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收拾着宏亮姐弟的碗筷撤了下去，在廚房剛好遇到了翠文，翠文問怎麼回事，小青說了情況，翠文問小青等主子吃完後要不要一起吃，往常金喜她們吃完飯後剩下的菜都是留給下面的人吃。

小青笑笑說自己不餓，小青是翠文今天問的第三個人，而這些人像是統一好口徑了一樣分别用不同理由搪塞了過去，誰都知道翠文在金府并不受歡迎，金喜和顧氏都不喜歡她，翠文的靠山本來是金佩，可是金佩再厲害，終究沒有生活在金家，她無法替翠文撐腰。

翠文不是不知道金家的風向已經變了，她也嘗試着讨好金喜，但根本沒用，無論她做出多少努力，表多少忠心，金喜對她的反應始終淡淡的。

反而那小梅的娘，也就是去金州投靠金扇的李媽，更得金喜的心，金喜還時常念叨着，也不知道李媽現在怎麼樣了，後面李媽的死訊傳回來的時候，金喜哭得可傷心了。翠文不懷好意地想，我看你就是賤，對你好的，你理也不理；那些早已離棄你的，你倒是當作寶貝。

紅秀剛好走了過來，紅秀以前是伺候金扇的，金扇走後不久小梅就出了事，于是她又被調去伺候金喜，紅秀為人平和，不争不搶，在府裡很得人緣。

小青拉着紅秀親熱的聊了起來，她說，“不知道阿亮哥哥去哪了，他沒吃幾口就走了。”

紅秀說，“我看到他了，擡了自行車出門去了。”

小青絞着手指頭說，“那我替他備點什麼，萬一他回來餓了。”

紅秀笑了，“你眼裡心裡隻有他。”

翠文聽了走上來嚷嚷道，“他們家的人不是叫你們别去來往嗎？他們一家都是吸血蟲。那個小子也不是好人，整天帶着眼鏡，那看人總是那樣歪着，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人，我奉勸你們别跟他打交道。”

小青白了翠文一眼不說話了，紅秀笑了，“阿亮是好孩子，你這麼說，小青該不高興了。”

翠文說，“這府裡我看隻有曉華是好孩子。”

小青說，“我還以為你要說誰呢，他？哼。”

翠文說，“唉，小青，我看你啊是該好好治治眼睛了，曉華長得那是又帥氣又亮堂，聰明又有才華；那宏亮，長得畏畏縮縮的，又沒有曉華高，整個人看過去陰沉沉的，也不跟人打招呼，這點就不如曉華懂事。”

“大少爺是有本事是有才華，可惜這才華全用在女人身上了，翠姨，您是不知道您那寶貝少爺在外面是什麼德行吧。”

翠文皺眉道，“你話說清楚”

“你要我說什麼？大少爺在外面逛窯子的事誰不知道？哦，你要說了，那是那些妓女主動招惹他的，大少爺是被勾引的，大少爺被人騙了，哎呀翠姨，你這些話就騙騙你自己吧。”

“你...”

紅秀各自勸了一下，兩人散開了，小青還沒等得及翠文走開，就高聲叫道，“誰不知道她不招待見啊，還在這裡表忠心，嚯，演給誰看啊。”

翠文心裡泛苦，她咬着牙齒，恨恨地說道，“上一個像你這樣張狂的，墳頭的樹都長碗口粗了。”

這天娉婷和翠萍去醫院照料娉婷的弟弟，翠萍替于娉婷叫好了車夫，讓于娉婷先回去。人力車跑到一半，突然歪了一下，撞到了路基上，車夫摔在了地上，娉婷趔趄了一下，險些摔下車。

車夫說，“小姐我是跑不了了，你看在我受傷的份上自己再找一輛車吧。”

娉婷說，“你受傷了和我有什麼關系，又不是我讓你受傷的。你既然不載我了，那你把錢還給我。”

車夫哀求道，“小姐，我腿撞成這樣子，我是要看病的呀，你把錢拿走了。我拿什麼看病啊。”

娉婷說，“你自己不看路，關我什麼事。”

路過的黃包車已經要過來招攬生意，于娉婷跳下車并不理會，她說，“既然你不還我錢我就拿走你的車。”

娉婷兩眼放光，拉着車就要跑，誰成想拉不動，車夫見狀跳起來奪了車把就跑，車轍歪歪扭扭，想必車夫跑得很是吃痛，新來的人力車也跟着走了，他用方言大聲和瘸腿車夫說笑，似乎是在嘲弄他。

娉婷站在路中間發呆，不知道要往哪邊走，一個人正從不遠處騎自行車過來，他的腦袋長得圓圓的，穿着一套筆直的西裝，眼睛上帶着一個圓框眼鏡，車輪壓過的地方卷起來一卷塵沙，娉婷愣愣地看着他，宏亮在離于娉婷四五步時，将車把輕巧地一扭，避過了娉婷，娉婷轉頭看他，看見宏亮正撅起屁股壓低身子，往前發力。

娉婷看着宏亮一拱一拱的屁股不禁笑出聲，後面傳來一陣雜亂的哞哞聲，是一輛牛車經過，坐在車上的人吆喝着讓娉婷讓開，娉婷退到路邊，等牛揚起的煙塵消弭後，娉婷更加識别不出自己是哪個方向來的，她左右看看随便挑了一條路往前走。

娉婷走着走着看見一家書店，一輛自行車停在門口，娉婷走過去摸摸車把又摁摁車鈴，宏亮聽見外面有動靜，跑出來的時候正撞見于娉婷對着他的自行車上下其手。

“這位小姐，這是我的自行車。”

“自行車是什麼東西，你為什麼能做在它身上，它還能跑？”娉婷拍拍自行車。

“這車全臨安都沒幾輛，你可别給我碰壞了。”

娉婷斜着輕倚在後座上，沖着宏亮笑道，“你覺得我沒資格碰？你說這車多少錢，我買的起。”

娉婷一笑，宏亮這才注意到這個女孩似乎很漂亮，他扶住車，“這車我不賣，你想要的話你自己打聽去哪裡有賣的。”

娉婷靠近宏亮，好奇地看着他的眼鏡，她伸手一抓，“你為什麼在臉上架着這東西，這是什麼呀？”

宏亮抓住娉婷的手，“這個東西就更貴了，你快還給我。”

“你借我戴一下我就還給你。”

娉婷戴上眼鏡，感覺世界有一種清晰的不真實感，“我感覺頭好暈。”

宏亮捏住眼鏡，輕輕拿了下來，“你沒近視，自然會頭暈，我說你一個女孩子，怎麼上來就動手動腳的，你快去别處去，别在我跟前晃悠了。”

“你這是在教訓我？還沒有人敢對我這麼說話呢。”

宏亮踢了自行車腳架準備走，娉婷攔住道：“喂，你叫什麼名字？”

“你問我名字幹什麼？”

“你送我回去，我讓我媽給你賞錢。”

“小姐，我不認識你，我怎麼知道你家在哪呀，而且我是陌生人呀，我怎麼能随便送你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