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靈力沖破木屋的門,向沈楠九襲來,他順勢裝暈,被靈力擡着進去,平落到硬闆床上。
殊途同歸。衛栎如願以償得了個免費勞動力。他跟着進屋,把門帶上。
屋子小,爛成渣子的桌凳一覽無餘。
好家夥,不光是桌子,這會兒連下腳落座的地方都沒了。唯一的床也躺了人。
“看我作甚?”
碎渣旁邊站了個不速之客,他生得秾麗,有幾分異域風情,白皙臉上嵌着一對碧色眼珠,剔透得很。烏發如藻,紅衣烈烈,腰懸金鞭。手裡握着根衛栎消失不見的發帶。
真是蓬荜生輝。
“看你好看。”衛栎随口一答。
生怕再說點激怒人的話,讓他掀翻屋子,自己反倒沒了住處。
此話一出,鳳翎不自在地撇嘴。
被人誇,尤其是衛栎誇,談不上心花怒放,隻輕哼道:“油嘴滑舌。”
衛栎總感覺背後一陣一陣的冷意,他回頭。
好啊,不速之客靈力霸道,即便卸了稍許力道,還是把門撞出了幾個小窟窿。
也就欺負他眼瞎,現在才發現。
漏風。凍死人。
衛栎指指地上的碎渣和門:“給我修好。”
藏在狐裘下的臉蒼白、沒有血色。
鳳翎瞧見了,手指微動,嘴上卻不情不願:“你也忒麻煩。”
幾道術法下去,屋内恢複如初。
窩還是那個小窩。舒坦了。
衛栎心滿意足地坐在凳子上:“喝杯水?”
他遞了兩隻碗過去。
昔日人人敬仰的劍尊,眼下是真落魄,連杯子也找不出來。
豁口的碗也不怕割爛嘴。
鳳翎垂眸,指腹觸上碗壁:“冷的?”
“咳咳……等你加熱。”
衛栎是真怕冷,等鳳翎接了碗,手立馬縮回衣服裡,在空氣中多擱一秒也不行。
他懶懶散散地觑着鳳翎,又開始裝死。
真虛弱和假虛弱,他還能分辨不出來?鳳翎瞪了他一眼:“病痨鬼。”
靈力多就是好。能造着玩。
衛栎喝了口熱水。胃裡暖融融的。
鳳翎被他幾次三番地打岔,差點忘了來此的目的是要翻舊賬。
等人一杯水下肚。他重重拍了下桌子。好在有所顧忌,沒拍碎。
“我當你一十三年跑去哪了?!畏畏縮縮就藏在這破地方?”
“山是好山。”衛栎沒眼色的反駁:“哪破了?”
鳳翎掃他一眼:“兩隻好碗也掏不出來。”
這……還真沒法辯解。
鳳翎氣笑一樣,拎着發帶在他眼前揮:“我贈你的東西你就拿來看門?真當我是狗?”
衛栎差點要點頭應下說是是是了。物随主,這法寶往外一放,狂徒也不敢進。
“我沒這意思,全是你胡亂揣度。”衛栎義正言辭。
“我不了解你?當你是什麼風光霁月的君子?也就那些不明所以的外人信信。”
“僞君子還差不多!”
衛栎讪笑:“慧眼識珠。”
“拿去收好!”
鳳翎把發帶丢過去,速度太快,衛栎沒看清方位,那發帶在空中飄了會兒,最後揚揚落到他腳邊。
他手抓了個空。仍若無其事地撿起來。
鳳翎微微蹙眉,剛想開口嘲諷怎麼和瞎了似的,被衛栎打斷:“對了,冰天雪地拖了個孩子回來,你把他敲暈,也不知道有沒有事呢。”
隻是個無足輕重的小插曲。
衛栎起身,狐裘掃過凳子。
身影單薄,鳳翎印象裡如竹柏筆直的脊背彎了一些。
也不知道十三年來做了什麼,意氣風發變作疾病纏身。
“你為何經脈虧損,靈力近乎于無?”
“隻身在外不回去,便是這個原因?”
字字逼問,衛栎腳步不停。
“我等你想好一個解釋。可——”
鳳翎睫毛顫動。他怕,怕衛栎淪落至此是為了一個人。
他猛然抓住衛栎的腕骨,碧眸下垂:“昔日那人天生魔子,你殺了是人心所至。”
……
“是啊,天生魔子。”
衛栎輕聲、不明意味地歎了句,然後緩緩撥開鳳翎的手,掩面咳嗽:“你說得對。”
但這是沉疴頑疾。刺在衛栎心裡。
“我的身體與他無關。”
……
鳳翎不知信沒信,他挪了視線,看床:“這會兒又撿個崽子回來?”
“倒要謝謝他,若非你為救人洩了靈力,我也找不着你。”
衛栎心道:大意了。早知就不偷懶了。誰料鳳翎就在附近。
他問:“你來這此地做什麼?”
“除妖。”
鳳翎撫上金鞭,沉眉:“事了後。與我回山門。”
“一十三年過去了,你藏了這麼久。我不願再有幾個一十三年在尋你的路上,還要想你這家夥是不是被仇家追殺還是遇上妖魔鬼怪,慘死在哪個犄角旮旯裡。”
“不過是丹府破裂,總有辦法醫好你。”
衛栎曾經多驕傲一個人,鳳翎以為他淪為廢人才隐姓埋名,歸隐山林。
氣氛靜默幾秒……
衛栎将将伸手,又停頓在半空,鳳翎主動把頭挨過去。
“抱歉。”
他的手落到微卷如藻的長發上。
衛栎啊,這麼多年過去,還是吃軟不吃硬。就是心狠,當年離開得多決絕,他連一整套的避水劍法都沒教完。
鳳翎原先隻當衛栎那次外出如平常曆練,可他看着這個人駕虹而去,莫名心慌,便跟上去。
衛栎越跑越遠,最後鳳翎追不上。他摔了個跤,狼狽極了。衛栎也沒回頭。
誰料一别十三年。
衛栎的魂燈幾次明明滅滅。
鳳翎笑了笑:“你說山是好山,但能有家好?”
“師兄,你的家在清淨門。”
師兄,真是久違的稱呼了。
一晃眼,鳳翎的頭發長了,個頭也長了。
衛栎的指尖劃過他的發:“我考慮考慮。”
那從前愛跟在衛栎身後的孩子搖頭:“沒得考慮。三天後,不管你情不情願,我壓你走。”
他輕聲:
“總歸你現在打不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