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由來近鄉情怯,張口想要說出些話來。蜜餞酸甜,化在嘴中。
沈楠九時時刻刻關注着這人。什麼心思也能猜得到。
有話要說嗎?
衛栎蘇醒後雖仍與往常别無二緻,可或許又變了。
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他揣測。
卻聽衛栎珍重地喚了句:“阿雲。”
近鄉情怯,最後他也僅僅珍重地喚了句阿雲。但這一個名字勝過千言萬語。
真是久違了的名字。
沈楠九都要以為自己就是沈楠九了。
衛栎果真什麼都想起來了。
隻,他是沈楠九,亦是雲栖啊。
“我有話要問你。”
衛栎,是很重要的話。
雲栖是否在你心中占得一席之地?
他要你親口說。是。
“十六年前七重淵一别……”
雲栖啞了嗓子:
“你的本命劍呢?”
眼前這人編故事從不眨眼,他同天下所有人說:和仇家決鬥,折了。
衛栎靜靜地注視着雲栖。
浮塵在他眼睫上跳躍。日光将半張臉切割得明明暗暗。
那人說:
“别騙我。”
于是衛栎隻道:
“融了。”
……
雲栖半阖了眼皮,又問:
“你的眼睛呢?”
他從前說:打不過仇人,被挖了。
現在卻和盤托出,遂了雲栖的心願。
隻雲淡風輕道:
“融了。”
都融了。變作了把照影。
此刀,曾是驚鴻照影來。
他其實早就知道了,仍是想要從衛栎嘴裡親耳聽見,才算好。
因為這樣才更明了。在雲栖看不見的地方,亦有一人将他挂念在心中。
雲栖的眸子驟然發紅,或許下一秒就會落淚了。他慣來在衛栎面前脆弱得很。
阿雲……
怎麼又要哭了。
衛栎歎了口氣,替他拭去淚水。指尖劃過紅梅苦枝,輕輕地。像是落了片羽毛。
雲栖身後的牆壁,挂了本曆書,已經,翻到底了啊。這一年又過去了。
“今日是年節嗎?”
青黑木屋、籬笆小院,種豆南山下。阿雲自己悄然無聲地帶着那年烏篷船上的嬉鬧真言守了下去。
還要一直、一直守着衛栎這個大混蛋。
衛栎拂開話題,笑了笑,邀請道:
“阿雲要和我一起過嗎?”
“嗯。”
他啞着嗓子,将眼淚淌完了。
今年的餃子有人與雲栖同吃了。
縱然挑食,也要吃得一幹二淨。
可是,衛栎苦惱地将吃不完的菜食撥到另一人碗中。
好吧。雲栖想。
如此也是一幹二淨。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天上煙火璀璨,人間值得。
衛栎偏頭,對上從始至終都在瞧他的雲栖。
“新年快樂。”
他吻上了那唇。
新年快樂。
熱熱鬧鬧的新年不該孤苦,也不該抽泣。從此以後會有兩個人歲歲年年、阖家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