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邊别墅,傍晚時分,伊純微正在泡澡。
浴缸旁邊桌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有新通知,她拿起手機随意看了一眼。
是張助理給她發的消息:【唐總明天要訂婚了。】
伊純微直愣愣盯着這條微信,整個人仿佛被一擊重錘,久久不能回神。
她沒有懷疑消息的真實性,張助理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心髒好像被誰的手狠狠揪住,麻痹,無言的窒息,伊純微忍不住躬身捂住胸口,眼淚自兩頰無聲滑落。
從這一秒開始,伊純微知道,屬于她一個人的單相思該結束了。
她最終崩潰掩面而泣。
許久,伊純微輕輕放回了手機,把自己沉入水中。
缺氧的感覺并不好受,她在最後一刻爬出水面,赤腳出走浴缸,披上浴巾,拿起手機走出浴室。
腳印和發梢的水蜿蜒到落地窗前。
窗外燈光璀璨,江景對面高樓林立,夜空中挂着光芒大小不一幾顆星。
伊純微屈膝坐在落地窗前。
過了不知多久,她再次點開手機,盯着微信置頂頭像發愣。
置頂頭像的備注是簡單的兩個字。
唐宋——刻在她心底多年不能忘懷的名字。
一個相貌英俊,紳士有禮,且富可敵國的男人誰能不愛呢?
伊純微也不能免俗。
但是,這個男人,不屬于她。
他态度暧昧,若即若離,從來沒有正面回應過她的感情,和他的聊天記錄裡,大多時候都是她在主動分享日常。
“這周末你來嗎?”
“不回來,你早點睡,别熬夜。”
這是聊天框裡兩人最後的對話。
怕打擾到唐宋工作,伊純微很少給他打電話,有事都是直接找他的助理和秘書。
表面上,唐宋是伊純微的金主,在包養她,給她提供安逸優渥的生活,她像見不得光的情婦。
實際上,又不是,因為兩個人從始至終清清白白,從未越界,純潔得像普通朋友,更确切的說是友情以上,戀人未滿。
她和唐宋連見面都寥寥無幾,最近兩年就更少了,一個月能見一兩次就不錯了,甚至都不如和他的秘書以及助理見得多。
伊純微出神許久,頭發都半幹了,情緒才好轉些,她找出吹風機把頭發徹底吹幹後走進地下畫室,熟練盤起長發,調好顔料,她開始作畫。
自從大學畢業住進了這棟價值不菲的江景别墅後,她幾乎與世隔絕了,朋友同學全都沒了聯系,而毫無感情的父母親人早已在她高中畢業時就已經斷絕關系。
她20歲那年認識唐宋,今年27,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時光對她還算眷顧,她的臉和大學時期幾乎沒有什麼區别,時間仿佛在她身上定格。
大學畢業後她一天都沒有工作過,一直被唐宋養在這棟普通人打工幾輩子都買不起的别墅裡。
唐宋雇傭了一個阿姨負責她的飲食起居。
除了照顧她的保姆,她這幾年裡見的最多的人就是唐宋的助理張泊橋和秘書陳茵。
唐宋的助理和秘書不隻一個,伊純微隻接觸過張泊橋和陳茵。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重複着等待唐宋的日子裡,她培養了許多興趣愛好,之後開始學插花畫畫彈琴,之後就很少外出了,整日窩在家裡。
她在畫畫上其實沒有多少創作天賦,不過是打發無聊時光的業餘選手而已,臨摹的天賦倒是有幾分。
不知過了多久,畫室門突然被敲響。
沉浸在畫作裡的伊純微一驚,她放下畫筆解下沾滿彩色顔料的圍裙。
伊純微按亮手機屏幕,時間顯示現在是淩晨1點10分。
原來已經過去了好幾個鐘。
她立即想起知道别墅大門密碼,并且會深夜造訪的人的隻可能是唐宋。
想到這個可能,她眼睛一亮,臉上浮現喜色,立馬起身飛奔向門口。
門開後,她高興地撲進男人懷裡。
男人身體微僵,似乎很不習慣被人擁抱。
伊純微疑惑擡頭,發現是張助理,她立馬松開手退後兩步。
伊純微臉上帶着尴尬和歉意:“對不起,我以為是他。”
“沒關系。”張泊橋耳朵微紅,有些手足無措,他神情很快恢複自然,“唐總讓我來提醒你别熬夜,不然身體又要不舒服了。”
伊純微聞言,表情失落。
她認識唐宋以前過得很慘,因此身體不怎麼好,加上近年來作息不規律,經常通宵畫畫彈琴,一坐就五六個小時,感覺不到時間流逝。
然而她并沒有作死的資本,一旦熬夜,身體就會出現各種毛病,屬于醫院常客。
唐宋作為國家首富綠洲集團創始人宋華女士唯一的繼承人,經常世界各地飛,當然不可能有空陪她去醫院,連去年她接受肝髒移植手術那天他都沒來。
伊純微黯然神傷,嘲諷一笑:“難得他大半夜還記得派你來關心我的身體。”
張助理沉默不語,不知如何作答。
伊純微輕聲說:“你回去吧,我現在就去休息。”
張助理回憶起幾個小時前他瞞着唐總給她發微信的事。
他的視線一寸寸掃視伊純微的神情,想從她臉上看到别的東西。
伊純微自然也記得唐宋要訂婚這回事,但她不喜歡在外人面前流淚,雖然張助理嚴格意義上來說并不算外人,可以說是半個朋友。
張泊橋内心忐忑,他代替唐宋照顧了伊純微幾年,自認為沒有人比他更了解伊純微。
他知道她所有的興趣愛好,比任何人都先一步感知她的喜怒哀樂,當然也知道伊純微一直渴望着有一天能穿上婚紗成為唐宋的新娘。
但很可惜,這願望注定不能實現了。
餘光無意間掃到畫室裡那幅色彩濃烈的油畫,張泊橋怔住了。
那幅畫幾乎有一面牆那麼大,畫裡是一個溺水的小孩。
張泊橋驚悚的目光轉回伊純微臉上,伊純微恰好與他插肩而過。
離開的背影纖弱到令人心疼,張泊橋産生一種把她擁入懷中的沖動。
他知道自己沒有這個資格,而有這個資格的人卻沒有憐惜。
目送伊純微離開地下室走上樓梯,直到确認她回了主卧,張泊橋才轉身走出别墅大門。
出門後,張泊橋擡頭看了看月明星稀的夜空,突然很後悔告訴伊純微唐總要訂婚的消息。
她那麼愛唐宋,應該很難過吧,那幅畫……
其實,唐總今晚根本沒叫他來,是他自己自作主張想來看看她而找的借口。
張泊橋很早就知道自己對伊純微有着不為人知的心思,隻是這個秘密他藏得很好,誰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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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純微又失眠了,腦子很混亂,輾轉反側睡不着,腦海裡全是關于唐宋。
她翻出珍藏多年的一張照片。
這是五年前唐宋秘書陳茵偶然間随手拍下的。
照片裡她和唐宋肩并肩走在醫院走廊上,她側着臉在看唐宋。
當時陳茵把照片發給她時說:“你們一黑一白走在一起時的背影很絕,有種穿梭時空的宿命感。”
這是她和唐宋唯一的合照。
伊純微找到打火機想要把照片燒了。
火苗竄起,她卻遲遲下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