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旭堯未再說話,嘴角卻是勾了一勾,她連他的身份也不知,不像舊相識,她不日前消失的事情倒不像這般簡單了
離旭堯雖這麼多年從不關注朝堂,聽她這話也未辯駁,這三國表面看着分立而治,互不幹涉,實則内裡暗暗較勁,誰會動用武力去絞殺一個組織,畢竟也未觸碰根本~蝶谷神秘在無孔不入,卻又無處可尋!
過了範陽,經廣陽到了漁陽郡,離開廣陽這一路景色甚是蕭瑟,道路開始泥濘,時不時車輪陷進去需要下車推行,最讓人煩的就是這陰雨綿綿讓人生厭
江南旱,城北澇~這一年不平之事太多
風不調雨不順的東離,災禍頻頻,後記稱為熒惑之災!
地裡早就淹的糠谷無存,百姓流離失所,幾日不食便腹餓難當,很多人靠着喝這天水,時間久了便開始啃食野果,後來是樹皮,有時候為了掙一顆草一塊皮動手打架,不斷有人死去
雨飛蠶食千裡間,不見青苗空赤土。
慕玄一路要掀開簾子,都被帝江擋住,天道白骨,場面血腥又殘忍!這會兒慕玄因氣味難聞,胸悶異常,幾欲作嘔,正巧馬車被擋在了城外停了下來,周旋不進去,離旭堯掀了簾子沖城樓喊道:“我奉旨入城,治理水患,速速開門”
就是這掀簾子的一瞬間,慕玄的目光便随之飄到了車外,隻一眼便是震驚,城樓下橫七豎八躺着坐着靠着許多衣不蔽體的流民,還有的人像是看着這輛馬車,離得太遠慕玄依然覺得像是被當成了獵物,那些原本青灰的眼一瞬間亮了起來,許是因為離旭堯的話,竟有人爬着過來了
荒年,人間也如地獄
慕玄掀開了簾子,帝江沒有攔她。從城樓開始蔓延數裡坐着不少人,衣衫褴褛,眼睛凹陷,帶着絕望,面黃肌瘦像是行将大限……
從未離開過帝都的慕玄呆愣良久,見慣了帝都的繁華,如今見這浮華之下滿目瘡痍,饒是有心理準備仍是如同被冷水澆灌全身,如美夢驟醒,驚覺心痛與不忍
城外還有洪浪巨濤,這城内的日子怕是也不好過
這守城的人哪會因為幾句話便開了門。将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在這裡大概郡守的話比聖旨更有用
已經有人靠近了馬車,慕玄感覺到車身似乎被人攀着,甚至覺得一會兒大概會散架。簾外聽到了劍出殼的聲音,慕玄掀開簾子發現浪雲正執着劍對着他們,氣勢上壓了一瞬,到底也不是長久之技,她隻能回頭看了眼帝江
帝江低眉不語,卻從車内淄重挑了些吃的丢了出去,一群人蜂擁而至,但更多的人湧了過來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譏諷,也沒說教,同她一起做了片刻聖人,他知,即便将這淄重散盡,也隻能救片刻,甚至幫不了他們,明日境況隻會更糟,但他此刻在她面前也想做須臾聖賢
這好人,他曾經當過,忍讓克制,謙卑恭順,并不痛快!當壞人,縱有諸多不好,但随心所欲,甚至酣暢淋漓
慕玄回到馬車内,拿着食盒被帝江一把拉住:“别出去,你想給便丢出去”。
餓久了人如獸!會攻擊!他懂,怕她不懂,又添了句:“若是他們群起而攻,我便殺了他們,叫他們死的痛快些!”
她點了點頭,他說的沒錯!可是她放眼望去,那些即便沒了力氣也要攀爬去拾取地上那零星的吃食的人,那些已經絕望蒙着灰的眼神和伸出的枯瘦雙手,她站都站不住,隻能将車内一盒又一盒的吃食包裹好扔出去,盼着少沾些灰
帝江站在馬車上長眸凝了一眼城牆,取了弓箭,将手伸到了離旭堯面前,離旭堯将離開帝都唯一能證明自己身份的那塊雕龍玉佩遞給了他,正面赫然刻着離~他一箭将玉佩送上了城牆,穿過正在往下張望士兵的鋼盔,金石之聲入耳,釘在了後面的城牆旗幟之上
這需要何等的眼力,又需要何等的臂力,在他這清瘦颀長的身體裡迸發出的力量像是能将太陽都射落下來
終于漁陽的城門開了,城内沖出來的先是一群手執長矛的士兵,斷了流民要沖進去的念想,馬車便在日落之前進到了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