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軌吱吱呀呀的踏過了左相府邸門口的磚,他的眼神從平視變成了斜視,但他沒有扭頭,直到餘光看不見時,他才放下了車窗簾,又變得正襟危坐起來
或是難以描述一瞬間心底裡生出來的感覺,又或是不能過問左相未還朝之事,這是政事,後宮自古不能幹政;也不願問起關乎慕玄返歸北赤之日,這樣顯得她藏着私心,她不願意讓赤炎看輕自己
是以二人各有各的心思,默契的沒有再開口說話,好在去右相府的路并不遠,穿過一條街便到了
右相府邸與左相府比起來,顯得沉穩低調很多,門口挂了兩張大紅的燈籠,隻留了兩個護衛看守
回來的消息并沒有提前傳到,是以馬車停下之時,兩個護衛以為是慣例賞賜宮宴裡的菜品到了
宮裡賜宴如同皇帝親臨,也是要跪迎的
兩個人都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隻要看清車内下來的人是殿上來的公公,就拂袖跪迎
車内下來的是一女子,穿着鬥篷,看不太真切,跟着又下來一男子,玉冠束發,長身玉立,卻是周身貴氣萦繞
崔淑怡揭開鬥篷,露出精緻的一張臉,門口的家宅護衛或許沒見過天子,但是入宮為妃的自家小姐還是認得的
“小姐,快去禀報老爺,小姐回來了”
一人撒丫子就想跑,剛進了門,忽然又跑了出來,腿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另一人才反應過來,緊跟着伏首趴跪在地上
赤炎擡手示意:“你們速速起身。朕今日微服私訪,便不做通傳”
說完同崔淑怡一前一後跨入了府内
府内空地之上,擺放着供桌,供桌之上整齊的排列着香爐,月餅,茶點等祭月的吃食
用來議事接客的中堂大廳之上,燭火有些搖曳,暗黃色調襯托了幾分家的溫暖
府内人員來往并不多,隐約能看見屋内或坐或站着幾個人,這個時間點該是用團圓膳的時辰
隻聽右相崔護道:“今日佳節,你們都出去看燈去吧,不用伺候我和夫人”
年輕的丫鬟跑出來兩個,看樣子中堂應該還剩管家侯在旁邊
“你要麼坐下一起用些,要麼也下去休息休息~我們認識幾十年了,沒這些規矩”
“萬一宮裡賜膳,我在一旁也好傳菜”
公裡傳膳賜宴,一般是按照官階等級來的,左右二相應該先行布菜,但按照這個時間點應該是早就過了
“那些都是舊朝舊曆了~”
崔淑怡微怔,不自主的看向赤炎,這一眼多少有些微妙
赤炎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迎面碰上了揣着手稍顯失落的管家
就那一瞬間他停住了腳步,眼睛都亮了起來,驚呼道:“小姐”
屋内傳來的是一通移動桌椅的雜亂聲,将這平靜打破
崔護和夫人是夾帶着欣喜之色,待看清來人之後,這一時間僅是反應了一下,但終究沒有反應太久,疾馳的跨出了中堂,撩刨便跪
崔夫人那一瞬間就紅了眼眶,而崔淑怡也是五味雜陳,那愣在半空的手終是在拂過的一陣風裡,又悄悄的垂了下來
再回來時,便是父母跪迎了
可這森嚴的等級制度,君臣之禮,半點由不得人
“右相和夫人起身吧!”赤炎的話裡不似朝堂之上讓衆臣平身的威嚴,卻多了幾分帶着人情的溫暖
自古以來,沒有帝王赴臣子宴的道理,縱是皇後省親,也沒有帝王相伴的先例
如今看來,原本該是溫馨和團聚的畫面,又因為這一道身份多少有點疏遠起來,一時之間,赤炎不知一時興起的決定究竟是不是對的
本該溫馨的節日,幾處團聚便也有幾處血腥
同一片乾坤之下,人與人的命運卻是不同的
八月十五日,發生了一件大事:東離一夕之間發生政變,改朝換代
東離伏羲殿上,離青桓忽然中毒暴斃,太醫甚至未來得及診治,除了太後和一衆妃子沉浸在悲傷之中,大臣則更加關心下一任君王是誰
離青桓登基不過數月,因先帝喪孝未來得及大選,平時四處□□後宮,而太後尹惠把持朝政和後宮,處死了不少宮女,是以離青桓未留任何子嗣
這邊六宮的喪鐘還在敲響,離青桓的梓宮還停在殿内,伏羲殿上的朝臣着了孝服已經在議事了……
誰做皇帝,其實已經沒有懸念,明面上無人敢言,背地裡卻也有不少人議論興許皇帝的暴斃和他有關
隻是,俊帝的子嗣隻剩這位,日後他登極,改變誰的地位就是他一句話的事情,因此他甚至不需要出現,朝臣已經一邊倒的支持起他來
是以丞相戚夜昭在殿上直指太後專政,外戚專權,民間怨聲載道,意指擁立新君離旭堯登基,無人反對
東離的大殿之上,又迎來了新一輪的血洗和更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