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是荒草連營，屍橫遍野，而南盟城内卻是市井煙火，要不是一路走來，看過很多苦疾，慕玄會覺得此刻這天下應該都如這城内一般，萬火通明，販夫走卒絡繹不絕，遊人商客車水馬龍

商鋪逛了一家又一家，商品琳琅滿目，應接不暇～

浪雲和逐日跟在身後，商品堆的都快看不見腳下的路了～最終在布匹店直接把人家服務的小厮買了，這會兒身後跟了四五個，吸引了衆人一路的目光

慕玄終究覺得是太高調了，壓低了聲音問道：“這條街有幾家鋪子是蝶谷的”

逐日湊過來，以手遮面也壓低了聲音回道：“全部！”

“全部？”聲音陡然大了起來，原本覺得有個四五家已是能夠豐衣足食，慕玄搖頭晃腦的看了這條一眼望不到頭的長街，掐了掐自己的臉，呢喃道：“确實不是做夢。”

帝江頓了足，看了看後面五個人，逐日立刻揮手道：“先送回府，然後你們就各自去忙吧”

帝江又看了看這兩個人，逐日馬上一拍浪雲：“走，去前面盤算下這幾日的流水～”

“我……”

不會！！！！

浪雲隻一個字飄在了風裡～

帝江道：“大半！”

慕玄噓了口氣，斜了一眼逐日離開的方向：“難怪跑這麼快！誇大其詞，他說這條街都是你的！不過大半也很厲害了”

慕玄嘟着嘴：“大半我可能也管不過來”

帝江的眼神有些古怪，噎在嘴角的那一抹笑終究是藏不住，也學着方才她的樣子，湊在她跟前壓低聲音道：“南盟的大半！”

慕玄的眼睛從來沒有瞪這麼大過

南盟的大半！！

富可敵國這個詞，不是話本裡才有的

不，富可敵三國！！

南盟有很多吊腳樓，一半山川處，一半水澤處

此處的茶樓建在水旁，身後環山，依山傍水，擡眼的門匾上挂着三個字“山中事”

山中何事？松花釀酒，春水煎茶

“這麼大的産業，四個人管嗎？”

“嗯～表面是”帝江沏了一杯茶遞了過去：“以後還靠你～”

慕玄顯然被這一句話嗆到了，忙放下茶盞，撐手道：“不如你和我說說蝶谷吧？”

帝江原本低頭喝茶垂着的眼，從這茶水氤氲的霧氣裡擡了起來：“你想聽什麼？”

“我去過了蝶谷，知道你有二史，也聽過你說蝶谷是最大的情報網，當然當年東離城外破廟也有幸見過蝶谷的殺手，也聽聞過蝶谷的傳奇，還有這富可敵三國的财富！這樣一個組織，他們如何聽命行事，又如何做到隻聽你的？”

“蝶谷，有兩史四相八門九星十六宮。兩史你也知道，四相便是今日你見的四位，主管商鋪經營，八門是殺手營，九星便負責搜集天下情報～至于十六宮”帝江微微一笑，指了指前面的杯盞：“便是這天下百姓，無所具指”

慕玄往帝江杯盞斟茶：“這像推易演算的奇門遁甲～你還研究這個？”

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萬物，一切歸十方

這是《周易》之道

“不是，隻是怕麻煩，懶得想組織名字什麼的！”

“那确實随便。怎麼管理？用周易之道？”

四相，老陽，老陰，少陽，少陰，連年紀性别都對上了

難怪慕玄覺得如此熟悉

“是也不是～逐日掌四相九星，浪雲管八門，至于他們沒有從屬關系，彼此牽制，又各司其職，也許誰也不服誰，但又能維持蝶谷的運轉，關鍵一點，他們身上有共同點。他們來自民間，受過苦難，我從不強求他們聽令于我，他們敬我，所以畏我。”

這些馭人之術，竟和一個帝王如此相像，得民心者得天下～

帝王相

理應如此吧！

“那我若是管這營生，是不是要先了解這四相？具體經營什麼？”

“你這麼聰明，不妨猜猜”

“那老陽一股子精明确實看不出，我放在最後說。那老陰風塵味重，紅館青樓，少陽書生氣，還愛寫話本，我看街上琴館、書院都是他掌管吧！少陰這姑娘體态衣着皆是上乘，發飾水粉頗為講究，南盟盛産鮮花，女兒家的胭脂水粉，朱钗華服多半出自她名下店鋪，所以得國公府老夫人邀請也是情理之中，那剩下的茶館客棧便是那老陽負責～我猜的可對？”

帝江點點頭：“猜的不差，隻是這老陽，老陰……”

慕玄咧嘴一笑：“不知姓名，不過也是借周易之說暫且這麼稱呼，你不是也聽懂了嗎？這是色香味觸之法。帝江，你真厲害”

青樓紅院達官顯貴玩樂，胭脂水粉高門内院喜愛，客棧飯館江湖市井落腳，經書絲竹文人墨客追求

這四人占了色、香、味、觸，接觸的卻是形形色色之人

“我可以打造一個蝶谷，你也可以救一個永甯城，但是救這天下人，一己之力太渺小了，要改變這世間規則，要靠他們自己～所以慕玄，我并不厲害”

一壺茶，他們喝了半個時辰，這一條街，他們也沒有走完

回去的路上，倒是碰到了一位故人

慕玄擡眼望向那奪目照耀的高樓——“紅袖招”三個字特别明顯，再看門外迎來送往的光景，也知定是風月場所無二了

“逛青樓？”

帝江眼神上挑，問道：“有興趣？”

“我？”慕玄從上打量自己到下：“合适嗎？”

“自家産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