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床幹旱,餓殍遍野,邊陲已是半年未下雨,地裡長不出莊稼,朝廷赈災的糧款又遲遲未到,原本平靜的小鎮鬧了饑荒,死傷無數,年輕力壯的村民會同各地遊俠舉起了反旗,經過發展漸成規模,一連拔下了東離和南盟幾座城池
東離鎮壓了幾次,忽然撤了兵
南盟派了田赫安,這小子原本就是個遊手好閑的纨绔,如同酒囊飯袋一般,平日裡不思進取,靠門庭蔭蔽度日,更吃不了一點行軍打仗的苦,更不用說前線指揮作戰,一整個無勇無謀,在邊陲之地毫無建樹
田赫安手下有一員副将,骁勇善戰頗得軍心,田赫安在時,對他一再打壓,所有意見,建議一概不聽,導緻如今被困在此地進退兩難
前有國門要守退不得,後有反軍苦追又不忍刀兵相向
兩邊都是民衆,他确實于心不忍
營帳之内,他立在沙盤前撥弄中幾根插在沙裡的旗子,神色凝重,股錠處仍有軍法處置的傷病,隐隐作痛,這幾日才能勉強入塌而卧
“韓将軍~”一人端了碗稀薄的湯水進來:“喝點吧!”
他望了一眼:“糧草還能撐幾日?”
“就是兌成這樣,最多還能撐十五日”那人歎氣道:“河床幹旱,顆粒無收,連用水都已是捉襟見肘了,這樣下去……”
“十五日”他默默低語重複了一遍
那端盤的小将忽然跪了下來,昂頭仰視着他,痛道:“将軍,這樣的朝廷,不值得你付出生命去守,小的求你,退了吧!”
他雙眼充血,雙手握拳:“我為的不是皇室,不是朝廷,我守的是身後的百姓,為了他們,我不能退”
“若是為了百姓,何不反了?隻要你振臂一呼,憑你在軍中的威望,定有大量人馬追随。這些日子兄弟們早就怨聲載道,朝廷無能,積弊難反是不争的事實,又有奸臣當道,那個隻靠門蔭上位的廢物,對你呼來喝去,軍法處置。我空讀幾載聖賢書,最多也隻能做門蔭取士的那一班纨绔的陪讀,我這才心一橫投了軍,想着靠軍功能為家人争一些面子,争一個活路,可現在卻要将刀槍對着自己人,那些哪是什麼反軍,他們也是被逼無奈的我們的百姓。我們願意跟着将軍一起為民謀福利!”
“你先起來”韓铮神情微黯,将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肩:“城内有你們的家人,你有想過若是我們反了,他們在城内會受到什麼處置?我又将如何面對這一群跟着我的兵士?”
當真是進退兩難的局面。一味退讓,回去會遭到軍法處置,可若是……
他們也是我們的百姓啊~
連一個兵士都明白的道理,那些高高在上,受百姓世代恩養的上官又如何不知?
那人微歎了一聲,垂頭喪氣的轉身退出,撩帳之際,帳外疾步跨來一人,舉着一塊明黃布帛所寫的聖旨,跪在帳外高喊:“将軍,朝廷派人來了!”
二人具是意外,一同望向了帳外
帝江星夜兼程,用了十日時間,此刻站在了南盟軍帳外
帳内燈火通明,帝江站在方才韓铮所站的位置,目光冷冷,一言不發的望着沙盤
韓铮立在下首,沉默的打量着面前這位神情冷寂的年輕人
“田赫安私逃是重罪,你們诓騙陛下之罪我暫且不論,今日往後由我坐鎮中軍全權指揮”
“監軍準備怎麼做?”
“一支正規軍打不過一群流民組織起來的散兵,隻能說明兩個問題”帝江擺弄着沙盤,将紅色的旗子盡數挪到了一個山頭,形成合圍之勢:“要麼将領無能,要麼就是手下留情”
韓铮一怔,詫異的望向帝江,沉聲道:“不可!!”
帝江拔掉了被圍困山頭的标志,彈了彈手上的散沙:“韓副将有好的計策?陛下派我前來,與我一道的隻有那一封尚還在你案上陳着的召令”
言外之意他自然懂,要糧沒糧,要人沒人。久拖不決決非良策,況且糧食已經不能支撐他們繼續下去~
韓铮神情凝肅:“監軍難道不知道他們也隻是一群被逼無奈的百姓~”
“浪雲,繳了他的武器”帝江眼眸幽寒,話語陰冷,“識君俸祿,為君解憂乃分内之事。韓副将一再阻撓,不免讓人覺得有通敵之嫌,望你好自為之”
帳外擠滿了兵士,面色各異的堆疊在一起翹首而望,或有竊竊私語,或有眼神示意。他們不敢太靠近營帳,隻依稀能聽見帳内偶爾爆出來的争吵聲
朝廷監軍的到來,掌控着他們接下來的命運
帝江鑽出了營帳,後面的人立刻四下散開,來不及躲的站在了原地不知所措,戰戰兢兢環顧四周,見周邊還有一同看戲的不少人,強迫自己定下神來
緊随而出的是被繳了兵器,束了手的韓铮,一些心不甘情不願的情緒全都留在了臉上
衆人一驚,一股冷汗直竄後背
帝江身形如塔,目光掠過了所有人
“你看看這些與你出生入死的人,個個灰頭土臉,疲累不堪,你問問他們想不想回家?!”
韓铮一時無言望向了所有人,衆人也都齊齊望向了他
帝江舉起手裡的半塊虎符:“從今日起,所有人聽我指揮~若有違者,斬!”
慕玄數着日子,距帝江外出已有一月之餘,頭一次與他分别這麼久,才漸漸體會到相思之苦。好在自上一次入宮之後,沒有傳來要她進宮診脈的召令,漸漸的慕玄不再擔心,迎來了久違的安詳平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