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淩晨,“開門開門!家中幾口人?黃冊拿出來!一一比對。”
“軍爺,這、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捉拿逃犯,少啰嗦,快把黃冊拿來。”
“馬上來了馬上來了...”
差不多的對話在各家各戶門口響起,同一時間雲城戒嚴,隻進不出,重點排查各客棧酒家的外來戶。
東方剛剛露白,雙眼還沒完全睜開的縣令匆匆趕來前廳,端茶送水的師爺不停給他使眼色,縣令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手忙腳亂的整理好衣冠。
魏伯雷端起一碗溫茶不急不緩吃的正好。
“魏大人,這...突然叫下官來不知所為何事?”等待片刻還是沒能等到人開口說話的縣令試探開問。
魏伯雷這才招呼人:“看我這記性,想事情入了神,江縣令快請落座。”
江縣令有些忐忑的落座,半個屁股懸空不敢坐實了。
“實不相瞞,我這次突降雲城主要是有人上達天聽,言明叛軍首領正落腳此處,太後懿旨一道,命我攜尚方寶劍前來秘密平叛,必要時刻還有聖上的令牌,可令三軍聽命。”
心中不詳的預感得到證實,江縣令險些摔到地上去,這這這趕這種時刻,他所管轄區域出現了叛軍,還是傳說中還活着的那位儲君親臨!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
江縣令擦擦虛汗站起來躬身請罪:“慚愧慚愧,這叛軍實在是狡猾非常,藏匿如此之深,下官竟不知他們近在咫尺了,魏大人能前來平叛,是我雲城百姓之福!”
江縣令偷偷看一眼上座的魏伯雷,人依舊是笑呵呵的模樣,似乎并不打算追責問罪。
果然,下一秒,魏伯雷的話證實了他的猜想,“叛軍向來神出鬼沒,我叫江縣令來也不是為了問罪,而是希望你能全力協助我。”
“倘若能拿下叛軍首領,這可是大功一件,江縣令不日也要收到調令了,是一飛上天還是默默無名,可全看江縣令此次的本事了。”
江縣令當即一拱手,義正言辭道:“魏大人所言甚是,您有所号令,下官無有不從啊!”說罷又面露難色道:“隻是,下官一介文官,能做出的事情有限,不如叫蔡都統...”
就差沒把你去找别人協助你這幾個字鑲嵌到臉上了。
“你放心,既然要你協助自然不會超出你的職責範圍外,蔡都統那邊我已經去過,他的麾下此刻已經封城完畢。”
江縣令心裡一咯噔,心想欽差有備而來,這次是逃不過去了。
“魏大人思慮周全,下官能做些什麼,您盡管吩咐。”
“因為是秘密平叛,所以我以通緝逃犯的名頭封城,封城時間不确定,因此地方上的那些家族豪紳們必然會躁動不安,還請江縣令在不透露真實情況下安撫住他們。”
城都已經封了才來通知他,他還能有什麼異議?!江縣令隻能咽下這一肚子苦水,“下官遵令。”
直到送走這尊大佛,江縣令才不顧及形象,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
“大人,這捉拿叛軍怎地還如此隐秘執行?”師爺百思不得其所。
江縣令長歎一口氣,幽幽道:“我曾在恩師處偶然聽到過...倘若我沒猜錯,傳聞陛下登基前的那位儲君不但還活着,還成了現在的叛軍首領。”
師爺倒抽一口冷氣,雙眼不由得瞪大,這這這了半天沒能說出一句話。
江縣令繼續小聲的自言自語,“我本來不曾當真...倘若那位儲君還活着的消息傳入民間,不知道要引起怎樣的糟亂,而且陛下、陛下可就是...”
可就是真正的名不正言不順了!
剩下的半句話,江縣令咽進肚子裡,師爺恨不得割掉自己的耳朵,當自己是聾子,不曾聽到過這幾句話。
另一邊的江志平江縣令已經是雙眼放空,他的視線仿佛穿過了遙遠的時間,又一次回到了跪在人群中遙遙瞥去的那一眼之時。
那位儲君是嫡長子,天資聰穎,品行卓越,政事之上也頗有獨特見解,是睿智之君,從生下來便是尊貴無匹,一路順風順水,獲得百官擁戴,與其他皇子可謂是雲泥之别,登基為帝幾乎沒有任何異議。
可偏偏先皇年老昏聩,最後那幾年頗為寵幸貴妃慕氏。
當年一夜之間,鎮國将軍樊歸被指控謀逆,殺害儲君,還未等事情有個水落石出,先皇突然駕崩,恒帝匆匆繼位,外戚慕氏獨攬大權,就此敲定謀逆一案,還弄來一張廢太子的聖旨,說是先皇未來得及宣的旨意。
若非判定儲君遇害,百官怎會讓當今聖上輕易登基。
真正知曉儲君可能還活着的時候,為時已晚。
這其中的百般差錯,最終使名正言順的儲君成了廢太子,成了叛軍首領。
那位叛軍首領從未光明正大的亮明身份,但上京權貴們心中有數,慕氏為首的世家心中亦有數,因此三方微妙的形成了平衡。
這也導緻了慕氏即使平叛也不敢大張旗鼓的作為。
今日魏伯雷前來的主要目的是讓他牽扯住雲城的大家們背後的勢力,卻沒想到他一個外放的地方官員,偶然間成為了一個知情者。
此事事關重大,江志平猶豫再三,還是寫下一封密信,交代給師爺。
師爺與其一家人的身家性命握在他手中,自然不怕其叛主,他仔細交代一番,比如在什麼情況什麼時間才能将信送到恩師手中等,留下這麼一個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