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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府,侍女再次輕手輕腳進來續燈,榻榻米上小歇的康甯大長公主翻了個身子,“琴韻,幾時了?”
“殿下,已經是寅時?了。”
葉康甯坐起身,琴韻為她披上鬥篷,“殿下,您要回房間嗎?”
“不了,星德和星厚也沒有回來嗎?”
琴韻點了下頭,“國公爺父子三人都沒有回來呢,不過倒是從宮中傳來消息,說人沒死但也沒活,就那樣吊了一口氣。”
葉康甯歎口氣,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輕聲回憶道:“說起那位陳世子,幼時與我們家囡囡還有過一場關系呢。”
琴韻聽到囡囡兩字,不由得暗中捏緊了衣角,同樣輕聲接話道:“瞧奴婢這記性,一時間想不起來了。”
葉康甯嘴角帶了一絲笑意:“囡囡那時才兩歲多一點,尚不記事,星德呀,非要抱着她去陳家宴席上炫耀,結果那天鬧出了毒害陳世子的醜事,囡囡靈性的很,那個謀害嫡子的賤婦抱過她,可能因此吓到了,回來就大病一場,說來也怪,自那之後,囡囡身上隻要一出汗,藥香撲鼻,我們剛開始還以為囡囡是被藥材腌入味了。”
琴韻看着她的笑容,心中酸澀不已,但她還是打起精神,面上不動聲色的接話:“奴婢記起來了,小公爺因此還挨了一頓家法。”
“可不是。”葉康甯笑着笑着眼中便有了淚意,隻要想起她丢失的幼女,就仿佛在心中插|入了一把利劍,在血肉中轉動,千刀萬剮的痛楚也不過如此了。
“殿下,您眼睛不好,可不能再掉眼淚了。”琴韻拿着手帕擦掉她眼角濕潤,“您安心,小郡主一定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活得好着呢,就等着有一日緣分一線牽,得以團聚。”
葉康甯點了下頭,輕聲嗯了一聲。
這時,門外傳來一行腳步聲,想必是國公爺父子三人回府了,琴韻可算松了口氣,蹲下身為長公主穿上鞋子。
越星德是第一個看到她的人:“母親,天色這般晚了,您的身體不好,要多休息才是。”
葉康甯受教道:“母親知道了,肚子餓嗎?我讓膳房準備了宵夜,卯時?可還要去上朝?”
“不了,明日休沐,可算能休息了。”回話的是伸懶腰的二公子越星厚。
鎮國公越高卓則是上前握住了葉康甯的雙手,殷勤小意道:“天冷地寒,夫人莫要凍壞身體,快進屋來。”
對上越高卓,葉康甯笑容微斂,但也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加上越星德的招呼,一行人進了屋子,那邊琴韻已經吩咐了侍女們上宵夜,讓國公爺夫婦和公子們墊下肚子再去補覺。
越星厚坐下後哈欠還沒打完,就看到大哥微涼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眼神四處飄了一圈,氣氛有點凝滞,立馬會意的開□□躍氣氛。
“母親今日可是沒見到,那奉天殿上,一劍兩命,着實慘烈,不過看他們狗咬狗,呵呵,太後娘娘吓得直接跌坐下了呢,估計她也沒想到陳世子會這麼剛。”
“哦?一劍兩命?”葉康甯隻知道陳世子請罪自缢了,還真不知道過程。
越星厚雙手齊發,比劃了整個事情發生的過程。
等他興沖沖說完,灌了一整壺茶。
氣氛也好了起來,小用了宵夜後,越星德哄着母親先去歇息了,越高卓有些沮喪的回自己的書房歇息。
越星厚伸了個懶腰準備回自己院子裡,出了門口見大哥在月光下筆直挺立的背影問:“大哥,你怎麼還不回自己院子?”
越星德沉聲說了一句:“剛才聽琴韻說,母親今日又觸景傷懷,提起了囡囡,可是我根本不敢告訴她,線索再次斷掉了。”
一提起這個沉重的話題,越星厚哈欠都打不出來了,心情頗為沉重:“我有時候真的挺羨慕星流那小子,沒有太多關于囡囡的記憶,不過這次的線索斷掉的地方是不是也叫雲城?要真是的話,那雲城最近此起彼伏熱鬧的緊。”
“好像是同一個雲城。”越星德若有所思,而後又搖頭感歎道,“也許終其一生,隻有這些記憶證實囡囡存在過。”
“大哥你瘋了嗎!不能說這種喪氣話!”越星厚下意識看向四周,聲音壓低到極緻,“囡囡肯定還在我們找不到的地方好好生活着,天地遼闊,我們找不到的地方還有很多!”
越星德沉默良久才點了點頭:“是我失言了,我打算得空去一趟雲城看看。”
越星德不知道說些什麼了,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大哥,有什麼需要的地方,盡管吩咐我。”
“好。”
大哥所承受的比他們多得多,他一定是耗費了數不清的精力和心血,找一個結果卻又害怕找到一個他們承受不起的結果,所以有時候才會展露出如此平靜而絕望的一瞬間。
越星厚長歎一口氣,擡頭望明月,心中虔誠祈禱:
嫦娥娘娘千萬保佑我們一家人早日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