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太看着精神不錯。
見着莫梁遠就笑眯了眼,她的寶貝孫孫還在撅着腦袋生氣,她竟也沒看出來似的,還喊他給莫梁遠削水果吃。
小傻子會削個什麼水果?
莫梁遠從他手裡奪過那個大紅蘋果,唰的一下,從褲腰旁掏出把噌光瓦亮的……水果刀!吓得進來查房的護士捏着嗓子叫了一聲。
“叫屁”,莫梁遠一邊削蘋果,一邊無語的瞟了她一眼,“我削蘋果又不削你。”
護士小姐差點二次昏倒。
要是甯暢在旁邊,此刻估計會啧啧道:“莫狗,你這個情商,要是能讨到老婆我就把牛津詞典倒過來背!”
但許老太跟丈母娘看女婿似的,眼神慈愛的看着他揮舞着刀具,将一個好好的蘋果剁成個歪腦殼的殘障。
沈星河嫌棄莫梁遠蘋果削得醜,在上面留下兩個月牙似的牙印,就塞回了他手裡,轉身到床沿旁的布袋子裡扒拉吃的去了。老太太住院還不忘惦記着她的孫孫,零食糖果沒少準備,沈星河拿了條□□果凍爽,捏着底部一點一點吸。
“醫生說了,沒啥大毛病,就是年紀大了,血壓不穩定,休息幾天就好了”,許老太招呼莫梁遠在床邊坐,“哎,星星還小,身邊離不開人,這幾日麻煩你了。”
“還成,不麻煩。”莫梁遠啃着蘋果。
“也怪我,是個沒福的人,兄弟子妹都去得早,小輩們也漸漸不怎麼走動了”,許老太長籲一聲,“我呀是心疼星河這根獨苗苗,别提将來了,就怕我哪天兩腿一蹬,他沒了依仗,連活着都難……”
莫梁遠是個驢腦袋,聽不出老太太的畫外音。
再說了,怎麼就活不了了,他當初光着身子在雪地裡躺了兩天,不也活下來了,堂裡那個老道士怎麼說的來着……他天生八字帶煞,命硬!
他啃幹淨了蘋果,把核扔進垃圾桶,心裡盤算着哪天帶小傻子去算上一卦。
莫梁遠不主動問,許老太便自個拉台子唱戲:“想起當年也是一和和美美的小家,怎想的大水沖了龍王廟,說散就散,兒子沒了,媳婦被歹人騙去做□□,如今都不知道賣進哪條山溝溝去了,命苦啊!”說完暗自抹淚。
沈星河看奶奶傷心,跟着湊了過來,被許老太掐着胳膊肉一擰,沒忍住,嗷了一聲。
一大一小,抱在一起抽抽,這畫面簡直了,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隔壁吊着腿的老大爺勸:“小夥子,老太太也怪可憐的,你年輕力壯的,吃點虧不妨事,就當是給祖上積德了。”
他沒祖宗,積哪門子的德!
一個滾字到了嘴邊,勉強咽了下去,莫梁遠表情複雜的看着抱頭痛哭的祖孫兩,努力運轉他容量不大的狗腦子。
老太太不就是怕她死了小傻子沒人照顧嘛,這事好辦,他養着不就行了!沈星河細胳膊細腿,扛起來還沒大米重,還能吃窮了他不是?
莫梁遠這頭心裡暗自下了決定。
有他在一日,就不會讓小傻子挨餓受凍、遭人欺負。
雖然許老太說不用,莫梁遠回去前還是悄沒聲的把住院費還有醫藥費啥的一塊結了,出去了小一千。
接下來幾天沈星河非常理所當然的,搬進了他屋裡,天天跟人擠一張涼席。
莫梁遠除了早接晚送,還得負責這小子兩餐飯,他可沒許老太的手藝,也沒那個耐心,天天拿打包的蓋飯糊弄沈星河,今日魚香肉絲,明日宮保雞丁……久而久之,蓋飯店的夫妻都跟他混熟了。
每次外頭車鈴響兩聲,就知道是他來了,王嬸将提前準備好的、熱騰騰的蓋飯套進他的車把,“又來給兒子買飯了?”
莫梁遠含糊着嗯了一聲:“今天出門沒帶錢,下次補上。”
“不用了”,王嬸擺擺手,“你忘了?你上次給了一百,說是存我這呢。”
莫梁遠不知從哪翻出張圍棋桌子,用水沖沖,當了二人的飯桌。
今天是沈星河喜歡的糖醋裡脊,他端着碗,埋頭扒飯,莫梁遠在他對面,低着頭扒拉從店裡借的計算器。
他一根指頭按來按去,算了兩遍,還是這個數。
莫梁遠腿一蹬,癱在竹椅上,連沈星河偷偷從他碗裡夾肉都沒心思管。
……怎麼會就剩二百多塊了呢?!
莫梁遠沒有記賬的習慣,自己一個月花了多少一概不知,但也從沒出現過有事的時候兜裡沒錢的情況,這頭金航殘廢、許老太住院、沈星河飯桶成精……破事兒堆在一塊,從來不差錢的大佬也一時捉襟見肘。
他把主意打到了那些齊整的灰箱子上。
甯監頭看着莫梁遠一上午也不管事,光圍着桌上幾台電腦轉悠,一會摸摸主機,一會翻翻鍵盤:“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某人不是号稱電腦病毒會傳染麼?還不離遠點,免得污了您那顆光滑無痕的大腦。“
“……”換做平時,莫梁遠早罵開了,此刻居然悶屁都不放一個,摸着下巴上昨晚冒出的青茬,表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