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褚賦塵從陸庚手下叛逃,聯合衆仙門,殺了他個措手不及,以至他被正道圍追堵截,逼至仙魔交界處。
眼瞅着隻差一步便要逃出生天,好死不死,撞上了這厮。
當時自己是強弩之末、靈力枯竭,而面前之人被雪白靈力包裹,長身玉立、人如其劍,然後,高高在上、輕飄飄地說了這話。
他當時也不知怎麼,氣血上湧,也不管抵着靈台的那把劍是不是會将自己捅個對穿,上去,對着這張臉,反手便是個大嘴巴子。
之後發生了什麼,他就一點也不知道。
再清醒過來時,他已經死了。
這些都是他活着時候的事,現在想想,當時真是年輕氣盛,若非氣氛着實不對,他都以為,褚賦塵方才是在故意惡心他。
褚賦塵恰好醒來,猛得捂着胸口,連聲咳嗽,藥腥的黑水被他吐了出來。
陸庚坐在牢房另一邊的幹草堆上,嘴裡叼着根草,臉上難得的沒有笑,手裡拿着條髒手帕捂住肩膀。
褚賦塵看着那幾個血洞:“何人所為?”
陸庚冷笑:“你說呢,難道我自己咬的?”
褚賦塵伸手想去看他的傷口,卻被一掌拍掉。
“舊傷未愈,又來新傷,大人,看來我的命,是栽定在您手裡了。”
四周光線昏暗,潮濕的石地闆上鋪出薄薄的草席子,陸庚把被血染濕的帕子扔到一邊,又撿起方才的草杆含進嘴裡,随意一趟,後背倚上一排發黑的木欄杆。
褚賦塵踢開那塊髒兮兮的手帕,覆手在他肩頭,低吟咒語,掌心散出白色光芒,幾個血洞竟肉眼可見地愈合了。
陸庚拍開他,冷笑道:“我可不會原諒你。”
褚賦塵環顧四周,問:“這是何地?”
“縣衙,準确說,是衙門刑部的牢房。”
“我們為何在這裡?”
“昨夜洛家上下死傷半數,隻有我倆蹲在牆頭被人逮住,仙君如此聰慧,不如猜猜,他們覺得是誰做的?”
方才獄卒送了飯,陸庚善心大發,拿了剩下的饅頭扔給褚賦塵。
小半個長黴斑的馊饅頭“咕噜噜”滾到褚賦塵腳下。
褚賦塵淡淡掃了一眼長綠毛的饅頭,側過頭。
陸庚把饅頭撿了回去,隻當他是嫌棄,随手把長毛的地方撕掉,再次扔在他手邊。
“吃了吧,你已經昏了好幾個時辰了,這鬼地方可不會頓頓管飯。”
褚賦塵随意掃了一眼:“我早已辟谷。”
陸庚聳聳肩,将饅頭從地上撿起來,扔進自己嘴裡,馊掉的饅頭味道确實不算好,但總比餓肚子強多了。
正在此時,地牢外傳來鎖鍊掉落的聲音。
看門小吏捧着碗,一進來便朝着褚賦塵喊:“喂,我家老爺賞了藥給你喝,喝完消停點,少在這裡發瘋!”
陸庚跳起來撲在欄杆上,就差把臉從欄杆的縫隙中擠進去:“小兄弟,能不能給通報一聲,這事跟我沒關系,我是被他牽連的,早點放我出去吧。”
小吏趾高氣昂:“牽連?你們分明是一起從牆上掉下來的,所有人皆可作證。想出去,門都沒有,等着被老爺剁成肉泥,晾在菜市口示衆吧!”
陸庚陪笑:“大哥,你也知道他做的是啥生意,他店裡那些……東西,白天還好,到了晚上,見還不回去,要是出來尋他,那該怎麼辦?”
小吏把藥碗放在地上,從欄杆中間的縫隙推進來:“呸呸呸,少在這裡危言聳聽!我家老爺可是武聖帝君下凡,又有家仙鎮宅,什麼鬼東西都不怕!”
褚賦塵蜷縮在角落的陰影裡,警惕地盯着藥碗:“這是何物?”
“我哪知道,方子是他給的。”小吏往陸庚一指,突然視線掃到地面,看到滿地淌的黑色藥汁,瞪大眼,話都氣得結巴起來,“你你你,老爺賞的藥你居然敢吐掉,誰給你的膽子?”
陸庚趕忙把藥碗抱起來,讨好地對他笑:“大哥你放心,這次,我定讓他喝幹淨,一滴不剩。”
小吏投來狐疑的眼光,陸庚掰過褚賦塵的臉,将碗捧起,抵在他唇邊,壓低聲音恐吓道:“不想變回原型,就乖乖喝掉。”
小吏見狀,冷嗤一聲,滿意地鎖門離開。
他剛一走,褚賦塵便搶過藥碗,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
藥汁散發着古怪氣味,除了常規的藥材,還混了什麼腥臊無比的東西。褚賦塵掃了他一眼:“裡面加了什麼?”
陸庚依舊眉眼彎彎:“是不是覺得很熟,這裡頭可是擱了十足的斷、骨、散。”
褚賦塵臉“唰”地沉下去。
見他這個反應,陸庚敲打着牆壁笑彎了腰,抹了把淚,“哎呦,當真笑死我,怎麼臉色這麼難看,你剛剛不是才喝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