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量高,背影筆直,青綠色衣衫,額間佩戴綠色窄額飾,綠玉髓嵌瑪瑙的耳墜,腰挂虎頭包,旁邊是葫蘆法器。
此人正是臨淮道清緣宗祁宗主的獨子,祁官鶴。
一見他,陸庚自然而然搭上他的肩膀:“瞧你說的,這種事,我怎麼可能不來湊個熱鬧?”
祁官鶴爽朗道:“清風師弟都在此等你好幾天了!”
陸庚長歎口氣:“我原本想讓他同我一路,誰叫我娘非得讓我帶上那母老虎,還說什麼‘擔心路上危險,歸鳴師姐修為頗高,隻有她能護你周全’,我才不需要,你說說看,這一路還有什麼比她可怕?”
祁官鶴拍他肩:“陸兄,我心疼你。”
陸庚與他二人,自幼相識,又緻力于偷懶、不好生修煉,兒時一見便引為知己,如今早已是狐朋狗友。
“祁兄,這次我來京城,途中遇到件奇事,你要不要聽?”
“這世上竟然還有讓你稱奇的事?”
陸庚:“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在客棧遇到了個道友,當時老闆以為他奇貨可居,纏着要賞錢,偏不讓他走!”
祁官鶴來了興緻:“你可有出手相助?”
陸庚道:“我跟那老闆說,‘我出錢買下這家客棧,你願不願意放人?’你猜他怎麼說,他說‘我這客棧那可是處在南北必經之地,單是一個月就能收入三兩黃金。’我當時就笑了,三兩黃金?咱們家一塊磚都不止三兩,這破店我還不要了,給他五百兩可憐可憐他。”
祁官鶴以箫抵唇:“五百兩——白銀嗎?”
“瞎說,當然是黃金,如果是白銀我還有臉說?”
“那——那位道友可有承你的情?”
“最氣人的就是這,你猜他如何說,他說我揮金如土、自視過高、驕縱張狂,奢侈糜費,耽于享樂,不是好人。我可是為了幫他,怎麼就不是好人了?我看他才不是什麼好東西!”
祁官鶴“噫”了一聲:“天底下真有這麼不識好歹的人?”
“那是,不就前一夜看了他洗澡。”
祁官鶴正想點頭附和,忽覺這話不對:“稍等,陸兄,我方才好像聽到一件不得了的事。”
陸庚點頭,又說一遍:“我前夜看了他洗澡。”
祁官鶴瞳孔猶如地震:“陸兄,你的節操呢,你的名聲還不夠臭嗎,即便再——你也不能——”
陸庚一拳砸在他後背:“瞎說,我此生隻愛女子!”
那夜,客棧裡一姑娘夜半突然從屋裡跑出來,說有采花大盜闖進了她的客房。
“那姑娘給我指了一間屋,說那采花大盜就藏在那,我便從外找了那屋的窗戶摸了進去。裡頭黑燈瞎火,我一陣瞎摸,就摸到一個木桶,我以為那大盜藏在桶裡,便一拳打過去,誰知道那人不是藏在桶後,而是在泡澡。”
祁官鶴拍拍胸口:“夜半三更闖人屋子,看人洗澡,怎麼看都是流氓。陸兄,你被恨上了。”
“實不相瞞,我當時發現他氣力不小,我赤手空拳恐怕打不過,怕他追出來,順手拿了他的衣服……”
“那你完了,八成以為,你輕薄他不成,想以金錢誘惑之。陸兄,罪過罪過。”
“我也是仗義出手,誰知——”
他的話突然卡住,祁官鶴還在等他有何高見,卻看陸庚伸出根手指,指向不遠處,立刻會意,同他一起瞅去。
天邊禦劍而來幾個玄衣修士,頭發全都一絲不苟地束在頭頂,為首的少年尚未及笄,長發垂落,迎風舞動,玄衣如墨,頗有些少年劍仙的風采。
祁官鶴見陸庚瞪大眼睛發呆,道:“是他?”
“就是他。”
“穿黑衣服那個?”
“穿黑衣服那個。”
“陸兄,你完了。”
陸庚挑眉:“為何?”
祁官鶴一臉生無可戀:“你不認得他?”
陸庚莫名其妙:“我幹嘛要認得他?”
祁官鶴急道:“怎能不認得,那可是虛懷福地水雲洞天的新掌門。”
虛懷福地?什麼破地方,掌門?年紀應該不老小了吧!如此年輕,肯定是用法力維持容貌。
對于這種人,陸庚常以一詞統一形容。
“變/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