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心宗背靠青山,門内石階梯蜿蜒而上,至最深處,禅房靜靜矗立。
然而此刻,這禅房之内,氣氛卻凝重得似能擰出水來。
沉香屑在銅爐中悠悠燃燒,袅袅青煙升騰而起,在這狹小的空間内彌漫不散,最終在房梁處彙聚成一團。
正中央的書案後端坐着一位師太,身着一襲古樸袈裟,腕間佛珠在清冷月光的輕撫下,通透得如同流淌的玉液,每一顆檀木珠子都被歲月打磨得圓潤光滑。
當她擡手時,珠子相互碰撞,發出的聲響清脆悅耳。
窗外,幾叢瘦竹在夜風中搖曳,修長的竹葉相互摩挲。
月光透過枝葉的縫隙,将斑駁的竹影毫不吝啬地投灑在她的袈裟之上。
“此事交由我和光濟處理,你們安心去準備布道時的科儀,莫要誤了正事才是。”
住持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在禅房内緩緩響起,如同洪鐘鳴響,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陸庚還想說什麼,卻被陸光濟一個眼神止住,示意他出去。他隻好讷讷拱手:“是,師太。”
滿心不甘地離開了禅房,在門外的青石小徑上來回踱步,忽聽得身後禅房的門“吱呀”一聲輕響,陸庚猛地轉身,隻見陸光濟也推門而出。
他忙快步迎上前去:“哥,可問出什麼沒有?”
陸光濟神色平靜如水,緩緩開口,聲音不疾不徐:“人已被送到凡間的衙門,依照律法,他們恐怕要在牢獄裡度過幾年。”
陸庚一聽,原本就皺着的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死結:“就這樣?那幾人所用法器,很明顯不是凡人所為,就這麼輕易放過那幕後主使?”
陸光濟無奈地歎了口氣,似有些疲憊無奈,但仍耐心地解釋道:“那幾人身上确無半分靈力,按照門規,不得對凡人出手,即便有幕後之人,要探查絕非一朝一夕之事,切不可貿然行事,以免打草驚蛇。”
陸庚暗自咬了咬牙,心中已然下定決心。
從禅房離開時,夜幕早已将整個仙宗包裹得嚴嚴實實。
歸鳴師姐在山門等候,臉色陰沉得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極為可怖。
“你還知道回來?”越歸鳴怒目而視,眼神仿佛能射出利箭,“私自下山,還這麼晚才歸,眼裡還有沒有規矩?”
陸庚哂笑:“師姐,我們好歹姐弟一場,能不能别罰我?”
歸鳴冷笑:“既然不想睡覺,就去藏經閣抄槍譜,明天一早給我。”
自知理虧,陸庚低着頭不敢吭聲,雙腳不安地在地上蹭來蹭去,無奈,隻能乖乖走進藏書閣。
正心宗的藏書閣從不設門禁,宗門内任何人都可進入。
懸月如鈎,陸庚心不在焉地翻閱着心法古籍。晦澀難懂的文字在他眼中跳動,卻怎麼也進不了腦子,心思還牢牢地系在方才牢中的那一幕。
忽然,他腦中靈光乍現,反正橫豎都是看書,不如便在這找找線索。
一絲細微的響動從閣頂傳來,像是夜貓踩過瓦片,發出輕輕的“簌簌”聲,卻又帶着幾分刻意的謹慎,仿佛有人在極力掩飾自己的行蹤。
陸庚耳朵一動,警覺瞬間被喚醒。
他輕輕放下手中書卷,蹑手蹑腳地走到窗邊,悄無聲息地推開一條縫隙,借着月光向上望去。
隻見一道黑影正伏在閣頂,身形矯捷,正小心翼翼地朝着藏書閣的暗格方向移動。
這人倒是有趣,有門不走,鬼鬼祟祟。
陸庚身形如電,直接從窗戶飛躍而出,手中不知何時已握住長槍,槍尖在月光下閃爍着森冷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