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兒子溜了,施庭柏幹脆坐到桌邊去,端起夫人的茶盞喝了一口才接着道:“如今的兵部尚書陶大人做事也是雷厲風行,他手底下都積不了多少事務,我們自然松快些。”
孟錦芝掏出手帕替丈夫擦了擦嘴角,夫妻倆十餘年如一日的恩愛,接過話道:“太子殿下賢明,隻盼着日後都不必早出晚歸了。”
施庭柏看一眼榻上的侄女,羨予正眼神清澈地看着叔父叔母,提起太子時的目光沒有一絲波動。
施侯爺:……還沒說啊?
轉眼就到年關,崇安帝纏綿已久的風寒總算趕在除夕前好了,于二十九日在麟德殿設宴邀諸臣。
以施庭柏正三品的兵部侍郎職位,也隻是堪堪踏上入席門檻而已。
但他有鎮國侯爵位加身,近來又頗受皇帝信重,排列坐席時,将他按從一品的侯爵排在了靠前位置。如此一來,竟比他的上峰兵部尚書陶大人坐得還靠近陛下。
席間,陶大人去給太子殿下敬酒,施庭柏跟着同去了。
他本來隻是跟在諸位大人身後,未曾想太子殿下竟然隐蔽地朝自己的方向一舉杯,施庭柏怕衆人注意,趕緊仰頭幹了。
回席之後,借着酒勁,施侯爺的思維都大膽了些。
太子殿下不承諸位大人,反而向自己刻意關照了一些,除了侄女的原因,施庭柏不作他想。
造孽啊,這倆祖宗究竟要幹什麼?
施侯爺一邊埋怨,一邊還接太子殿下的指示,宴會結束後到偏殿取了他給羨予準備的新春禮物。
自己又不造反,在皇宮大内這般偷偷摸摸的,造孽啊!施庭柏恨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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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上元節時,雪停了兩日,氣溫回暖些許。
容都東西兩市的十五夜晚照例是有燈會的,到時候還有雜耍、小吃、花燈各種攤販,很是熱鬧。
羨予用過晚飯便急着出門,她和高相宜約好了戌時在華芳街口見面,聽說那兒的燈會是整個容都最盛大的。
叔父叔母仔細叮囑過才放她出門,羨予到時,高相宜正在買糖葫蘆。
見鎮國侯府的馬車來了,高相宜舉着兩串紅豔豔的冰糖葫蘆哒哒跑過去,親自把她從車架上扶下來。
兩個小姑娘一人拿着串糖葫蘆,擡眼向長街看過去。
一街花燈把華芳街照得亮如白晝,人流如織,吆喝聲、叫好聲、笑鬧聲不絕于耳,似乎燈罩裡的火苗也在因為人群中聲浪而顫抖。
高相宜帶着羨予往前走,“聽說前面绮羅莊門口擺了一隻一人高的兔子燈,用的是薄如蟬翼的絲綢做面,在上面繡出纖毫畢現的兔毛,可漂亮了。”
羨予扯了扯高相宜拽着自己往前沖的手,帶着笑意溫聲道:“慢點也沒事,那又不是活兔子,不會跑了的。”
兩人一邊走一邊逛,這個攤位的皂兒糕和酪面要嘗一嘗,那邊的猜燈謎也要湊個熱鬧,圍滿觀衆的變臉戲法要擠進人群裡叫好,見着套圈攤位更是走不動道。
還沒見着绮羅莊的大兔子燈呢,兩位小姐先走不動了,進了路邊一家茶肆歇腳。
招呼小二上茶,高相宜轉頭跟羨予語氣沉重地說:“那些油膩膩的炸物吃多了真是不好。”
話是這麼說,但她絲毫沒有悔改的意思,喝完茶順順,下一個攤位絕對還要繼續吃。
羨予要了一碗綠豆甘草水,看向茶肆門外,對面剛好有個賣白切羊肉的攤位,仿佛隔着一條街都能聞到羔羊肉和辣子蘸料的香味。
她拍拍好姐妹的手,用眼神示意高相宜看那個方向。
高相宜心領神會,重重一點頭,珠钗晃動發出悅耳的脆響——等下就去吃這個。
兩人在茶肆歇完正要起身,一名衣着樸素的男子徑直上前攔住了羨予。
那人不知從何處出現的,似乎已經觀察許久,又似乎是憑空現身。
白康心下一驚,此人身法鬼魅,定然是個練家子,他竟渾然不覺。
他當即橫跨半步護在羨予身前,右手已經握上腰間佩刀。
來人态度畢恭畢敬,雖是阻攔羨予,但隻是躬身攔在了側前方兩步外,語氣恭謹:“施小姐請再等片刻,我家公子稍後便到。”
羨予沒被這突然的一出吓到,但也是在原地想了一會兒才問:“你家公子姓程?”